灰色的凯迪拉克开离海郊别墅,车上的秘书长何屹回头看了一眼,青山绿水间的别墅亮着灯,奢华而又温馨。
他的神色十分凝重。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平板,平板屏幕已经黑了,他刚刚看完狂澜和两个制片方的互掐事件。
有多个导演,步事的剧组演员,工作室,还有几个影视公司的官方媒体,都出面发言。
说换角是为了找到更适合角色的演员,无可厚非,唐蜜是在耍大牌。
还有各种专业点评,是唐蜜如何与角色不符,新换的演员,就直就是为角色而生。
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标准的定论,他们声势浩大,显得更有理。
焦点关注,多股大流量汇聚,形成了巨大的舆论浪潮,狂澜明显处得弱势方。
“许总,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找陆太太?”显然,他不赞成。
在来之前,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现在,他想知道自己效忠的人的想法。
“她手中持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股份,我不得不来啊。”最近几天他工作太忙,脸上透出疲惫和无奈。
“我们也可以换个时间,现在真不是时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两家制片公司联手,我看不出狂澜的胜算在哪里。”
这不是讲道理,这是商战,实力强者胜出。
“一旦她持股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们必然会卷入这场风波,我们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陆锦添一死,公司就失去了与之相关联的资源。
这些年,陆锦添虽然没有直接经营公司,但公司的大局,以及上市,未来发展方向,都是在他的指引下完成的。
公司这一两年又在大肆扩张,进军直播领域,处于公司发展的关键时期,失去他,他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支点。
他们都很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再入狂澜的风云中。
“老何啊,我们是上市公司,哪有什么东西,是保密的,让陆太太自己来问,成何体统。”
他们已经站在了同一立场,他没有选择。
“登高必跌重,陆家门第太高,陆锦添太成功了,没有他,陆家的这些人,撑不起这座豪门。”
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一针见血地道出真相。
许卫林则想着乔熙,他在她的身上,看不到她扛不起这个家庭,以及陆锦添的公司,也没看到她扛得起来。
“老何啊,这是我创业以来,遇到最大的风险,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
“那你起码要听得进我的建议。”
许卫林苦笑,一脸老谋深算。
唐蜜刚到苏晴的公寓,她就从公司回来了。
她跟着进了门,神秘兮兮地将门反锁上,又把窗帘拉上,又拉着她,进了书房,将窗帘拉上,才将股权书给她。
苏晴看了一遍,脸上露出笑容。
狂澜正在打一场硬仗,他们就有了利器。
她套了唐蜜跟乔熙说过的所有话,包括乔熙和许卫林的对话,心里有了初步计划,正要找她商讨时,才发现她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丫头,也是累坏了。
她叫醒她,让她洗了澡,去床上休息。
“你就好好休息一阵子,等我把公司的事情理一理,再投入工作。”
“投入工作?”她半睡半醒,但提到工作,注意力还是集中的。
最近,两部戏一退,又陷入官司,之前要和她谈合作的公司,对方现在也不想卷入这种风波中,退缩了。
她现在算是失业了。
“是啊,工作,很快就有了。”
她从她口中套到了一句话,乔熙说的,他们利用资源,取得优势,占领市场,就是在削弱对方。
同行业之间的竞争,从来都不在相互之前的斗争上,而是在抢占市场上,她和乔熙,是想到一处去了。
她已经有了初步相法。
“快去休息吧,养精蓄锐,公司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做呢。”
看着苏晴一脸振奋,她心里也就踏实了,打起精神,奋斗,从今晚睡好觉开始。
“那我先去睡了。”
苏晴则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算彻夜工作。
海郊别墅,家庭电影已经结束。
原本,乔熙是要带着孩子们一起睡的,晏宝受了伤,怕他夜间不舒服,就分开睡了。
尼宝也主动提出,要去自己的卧室睡。
川宝则和晏宝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要陪着哥哥。
赵雅莹给锐宝洗了澡,就带着小家伙回自己卧室了。
平时,这个孩子跟她的时间比较多,现在小家伙情绪稳定,跟着她,也很乖。
乔熙坐在床边,给晏宝拉被子。
“你晚上不舒服,就叫妈妈,妈妈的房门开着。”
这个新卧室,正好在主卧的对面,开着门,就可以看见彼此。
晏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她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了句无声的晚安。
她看了眼一旁床上的川宝,小家伙今天累坏了,一倒床就睡着了,他朝晏宝床的方向侧睡着,正对着他们,小嘴唇上已经有些口水。
她又上前去,给他掖了掖被子,在他的小额头上亲了一下,伸手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房间里开着空调,室内的温度很舒适,可以让孩子们一夜舒睡。
她出了房间,将门半掩,回到自己的卧室,卧室的门开着。
今天是多事的一天,不管是她,还是孩子们,都过了不容易的一天。
主卧的灯熄灭,偌大的海郊别墅里,只亮着室外灯。
疲惫的人,纷纷入睡。
夜,静谧而又温柔。
半夜,乔熙是被冷醒的。
窗外的夜色和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她习惯性地转头,看到身边的床空荡荡的,心里也跟着一空。
自从凌艳臣亲口告诉她,他们没有带回陆锦添,飞机失事无人生还后,她内心深处,就仿佛在被什么东西侵蚀,变得空洞起来。
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此刻,尤为激烈,让她无法入睡。
她轻轻地抹了一把脸,手里一片冰凉,才发现,自己在睡着的时候,流了一脸的泪水。
她擦干眼泪,下床来,走到窗下。
窗下正好是一角花园,亮着一盏路灯,照亮着外面。
她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雪了,雪花纷纷落落,窸窸窣窣。
她情不自禁地抱着双臂,搓搓胳膊,却依然觉得很冷。
站了一会儿,她又出门,去看孩子们。
先是去了对面的卧室,川宝打横睡在床上,半条小腿露出来,睡觉的姿势——
一言难尽。
她将儿子的小身板轻轻挪了下,又给他拉好被子。
她坐在晏宝的床边,只见小家伙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一脸痛苦,还不时咬牙,发出咬牙声。
她知道,他是身上的伤在疼,即使在睡梦中,他也隐忍着,克制着。
在这一点上,他跟他的爸爸很像,所有的事,都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不让家人担心。
看着晏宝,她的眼中渐渐有些湿意。
定定地看了儿子一会儿,她搓热自己的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抹他皱起的小眉头上,抹平他眉头上的皱褶。
在母亲这种温柔的包裹下,孩子变得平静了些,睡眠也深了些。
看着孩子没那么痛苦了,她才起身,离开房间,轻轻将门拉上,让室内的温度更高些。
她往妮宝的房间去,来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呜呜”的哭声,她心脏一下子揪紧了,眼底一热,眼睛一阵辣疼。
她抹了下眼睛,轻轻推开门,就看到尼宝抱着一只小黄鸭,缩在床头,声音都哭哑了。
看到她进来,小丫头仰头看着她,不由控制地抽泣着,一脸泪水。
她看得出来,小丫头已经哭了好久了。
她轻轻将门关上,上前来,在床上坐下。
小丫头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妈妈,我好想爸爸!呜呜……”
小丫头忍了很久,还是崩溃了,“哇哇”大哭。
她紧紧地抱着女儿,大手捂在她的脑后。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她的声音低低的,温柔地安抚着女儿。
窗外的夜色照映在母女二人的身上,她微微仰头呼吸,眼睛里全是泪水。
她知道孩子们失去爸爸有多痛苦,有多心疼,但她却无法安抚这种伤痛。
尼宝在妈妈的怀里哭够了,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一双小凤眸像水蜜桃似的看着她。
“妈妈,死是什么?”
乔熙心里又是一窒,嘴角动了动,却怎么又扬不起来。
她张了张口,有些机械地说道:“死,就是不在了。”
小丫头抱着她,抽咽着:“我感觉爸爸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好久,好久都不回来!”
她心里一顿,随即涌起一阵痛楚,从心尖,一直传遍四肢百骸。
她轻“嗯”了一声,将女儿抱得更紧了,小柔软的小身板,温暖慰藉着她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