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容平静的看向地上的未央,语气中不觉已然多了几分威严,“你将昨日挨家挨户去要会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是,郡主。”未央诚惶诚恐的叩首,丝毫不敢怠慢的将实情一一道出。
她昨日去索要会费,一大半的人将她拒之门外,少数在听到永安郡主的头衔后,还是留了面子和余地,也有极个别的干脆利落的交出会费的。
其中闹的最厉害的就是姜家,未央人话还为说完,便被姜家的人拿棍子赶了出来,不过碍于她原来是长公主的人,也没有打的太狠。
“郡主你看,这都是姜家那群狗奴才干的。”未央伸出胳膊,所见之处都是一片青紫,“他们不尊重郡主,实在是可恨!”
未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心态已经和昨日截然不同,如今她的全副家当都给了苏安容,以后的半辈子恐怕都要指望这个郡主。
未央虽然平日里嚣张了些,可却是个极为玲珑剔透的人,就如同长公主说她的那样,办事也是很有能力的。
从她前去索要会费的那刻起,她就渐渐明白了苏安容的深意。
虽然苏安容表面上是在敲打她,可实际上却借着她一箭三雕。
第一件,便是通过她来筹集资金,彻底断绝未央的所有退路。
第二件,便是用未央投石问路,摸清楚天香院对苏安容的态度。
第三件,便是给未央最后的一个活命的机会,让她选择忠诚,还是死路。
未央很明智的交出了这十几年的所有积蓄,并卖命的去索要会费,来表面自己的态度。
她明白,苏安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的了,若是换了其他狠心一点的主子,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随便找个罪名,就能够夺了她的钱财,将她整死。
经过这一闹,未央彻底的服了这个年纪不大的郡主,心中的怨愤也早被畏惧和钦佩替代。
“好,我明白了,你且退下休息吧。”苏安容说道。
“多谢郡主。”未央满脸喜色,千恩万谢的叩首离开。
石头却没有走,留在原地,一直瞧见未央离开很远后,才开口,“小姐,未央毕竟是长公主的人,真的可靠吗?”
苏安容答道,“石头,你记住,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对于未央这样的人,唯一不变的是永远的利益。”
“小姐远见,石头明白了。”石头向来一点就透,此刻顿时明白她的真正含义,这个世上永远不只是有黑和白之分,更多的时候是灰色地带。
“石头,当铺的事情,我就全部交给你,这里是些当年我打点当铺的笔记,应该对你有帮助。”苏安容起身,从屋后的箱子里取出两三册齐整的本子郑重的递给石头。
“这些日子,我无法顾及当铺的生意,就辛苦你了。”她信任的看着他,这个少年从未让她失望过。
“小姐,你放心,等当铺稳定下来,我就把旁边的三家店子也盘下来。”石头眼睛明亮的说道,能够帮到小姐,这一直是他最大的心愿。
苏安容心中微暖,明白石头看出郡主府的资金用度的庞大,不由得嫣然笑道,“你专心把这一家当铺打点好,至于资金的事情,眼前的五万金至少能够用大半年的。”
“而且,我马上要接手天香院,钱肯定是不会少的。”
“你把这个当铺当成是历练的地方,千万别急于求成。”
石头郑重的点点头,眼底是对苏安容的心疼,“小姐,别太辛苦了,其实我知道小姐其实更喜欢在小院住,只要小姐你愿意,我和姐姐都不怕苦的。”
苏安容清雅的眉宇间涌起一丝无奈,“你不懂,若是不尽快变得强大,或许有一天,我会连自己都保不住。”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很多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毕竟她是女子,只是个女子,在凌云国她终究要嫁人的。
马上就要到殿试的日子,她知道那个时候,将会发生何等的大事。
她的唇咬的有些发白,想到秦未泽和司徒无邪的事情,更是头疼无比。
石头见此心中不忍,想要伸出手去抱住眼前明明稚气未脱,却异样坚强的少女,可是手才伸出少许,便又局促的收了回来,心中乱成一片。
他如今,没有资格去关心她,总有一天,他要成长为足够强大的人,去保护她。
“石头,你退下吧,我要整理天香院的情况,明日要打仗了。”苏安容笑道。
石头郑重应声,“小姐你尽管放心,当铺和郡主府有我在,绝对不会出事。”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我的那些兄弟安排在了郡主府,而且请来了专门的武艺师父,每晚都会练习精进,绝对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那就好,这支力量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够泄露半分出去。”苏安容的眼神中有一丝忧虑,淡淡道,“最近京城实在不太平,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一日时光很快过去,夜不期而至降临。
苏安容一个人前往小院,点一盏烛火,等着秦未泽。
夏季的夜晚有些闷热,窗外蝉鸣的声音聒噪的令人心情更加烦乱,苏安容挑着灯芯,思绪则不知不觉飘远。
昨晚,她按照秦未泽的话去了夏宰相府。的确发现夏宰相在和人密谈,但那人并非是敌国的人,而是夏宰相的一个幕僚。
秦未泽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误判?!
疑惑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苏安容包裹住,无处可逃。
感情上,她应该毫无条件的去相信秦未泽,可是她却说服不了自己的理智,甚至她有过怀疑,诗雅夫人的死会和他有关系。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那样一个优雅高贵的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
她坚信,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自己未曾考虑周全的地方。
更深露重,已经是夜半三更,秦未泽却还没有回来。
苏安容幽幽叹气,看见桌上的羊脂玉的酒壶,犹豫片刻,斟了一小杯,浅浅喝下。
馥郁的花香流淌在舌尖,令人迷醉,这是上好的牡丹蜜。
才一杯,她便有些晕眩,不由得放下了酒杯,强撑着站起来。
可是,她竟然连站都要站不稳,清澈的双眸,此刻一片迷蒙,摇摇晃晃的险些要跌倒。
“这是怎么回事?”她自语道,忽然意识到可能是那杯酒出了问题,于是即刻想要呼唤门外的暗影,谁料这个时候她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药草香气袭来,苏安容一颗心也稳定许多,她低声道,“未泽,你终于回来了。”
“你故意放了醉人的酒,是怕我知道真相以后,会不原谅你么?”
“你故意引开我去宰相府,然后去刺杀了诗雅夫人……”苏安容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一袭青色从未这样令她心烦意乱过,心中有什么挣扎,撕裂开。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不要这般聪慧。”秦未泽将她抱起,走向床榻,声音沉着优雅,却夹杂了一丝清冷。
柔软的床榻,熟悉的淡淡药香,还有那双高贵深邃的眼眸,苏安容像是跌入无底的黑洞,眼皮重得快要睁不开。
“你要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秦未泽的声音像是从最遥远的天边传来,听得有些不真切。
苏安容掐住手心,想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她勉强撑着不闭眼,感觉到他滚烫的鼻息在身侧游动。
她心乱如麻,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切不应该是这样。
哪怕秦未泽是为了帮助自己扫除一切障碍,也不应该去刺杀诗雅夫人,这样的一个男子,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优雅男子,她怀疑了。
“安容,我害怕失去你。”他骤然搂着她一个翻转,声音有些微喘,将她压在身下。
“你,你要做什么?”苏安容声音轻飘飘的,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端,她意识到那酒里竟然是加了东西。
她的面色泛着绯色的潮红,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雾水般晶亮,白皙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曲线玲珑的胸口随着她深重的呼吸起伏,那完美诱人的弧度更令人心跳加速。
此时的苏安容,有着少见的柔媚,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很独特韵味,秦未泽很喜欢,眸色更深。
他本不应该用这种手段得到她,可是他没有时间了,而且司徒无邪的出现,令他恐慌而不安。
如果,他想要将苏安容光明正大的带回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怀有他的子嗣,不然就算保住苏安容是郡主的地位,她也无法成为他真正的妻。
“安容,我想要你。”秦未泽修长冰冷的手温柔的碰触到她灼热的肌肤,苏安容浑身颤抖着,本能的缩着身子就躲,可是不管怎么躲来躲去,最后反而更躲到他怀里,让两个人贴的更近。
“为什么?”她忽然猝不及防的拔下头上的墨玉簪子,尖锐的一头正刺在秦未泽的颈脖上,眼神清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