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所以以后切不能在我面前说谎,因为一定会被识破的。”苏安容笑道。
“未泽不敢,一切洗耳恭听。”他答道,看向苏安容的眼中不觉多了几分温柔。
“其实,也十分简单,因为你的名字。”苏安容笑容微敛,缓缓答道。
“在去寻你之前,我便从孤儿口中问到你的名字,不由得从名字中联想到,多年前京城名门慕容府上的一桩灭门惨案。”
讲到身世,不由想起二人的痛楚。
说道默契,或许根源便是她与他都是世上的可怜人罢了。
“那年云凌国正和晋国激战,长沟坡一战,云凌国因为军情泄露而大败,损失惨重。”
“当时先帝姬瑜言因此战气得一病不起,后有人指证此番败北的真正罪魁祸首是身为大将军的慕容霸天。”
“慕容将军驻守边疆多年,为国尽忠职守,抛洒热血,哪里禁得住这般诋毁,诬蔑。”
“还在战场上的他,以满腔热血来申诉天大冤屈。”
夜色里,苏安容的声音低沉,勾起那一段举国震惊的灭门惨案的往事,眼底有莫名的悲伤,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苏安容的回答半真半假,哪怕她再想将一切托盘而出,也绝不能将重生一事告诉秦未泽。
至于她现在讲出秦未泽的身世,是原本上一世的时候,他讲给她听的。
“谁料紧跟着姬瑜言便病重驾崩,几乎在同一个晚上,在感恩寺带着出生不久的皇子前去祈佛的若兰皇后也意外遭受大火,双双丧生火海。”
秦未泽接过苏安容的话头,缓缓说道,“因为先帝连子嗣都没有留下,所以便由姬瑜和,先帝的亲生弟弟继承皇位,也就是当今圣上。”
“圣上上任的第一件事便将慕容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妇孺孩童,一个不留。”
“姬瑜和将先帝的死全部归咎于那场败仗,归咎于慕容家,所以连刑法都是用的最残忍的凌迟。”
他说道这里,倏地闭眼,像是在忍住疼痛。
苏安容有些不忍,想要帮他拢起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手刚伸到半空,他却骤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有一瞬的寂静。
“我便是从那死人堆里侥幸逃出来的。”
秦未泽高贵的脸上,有种令人心疼的忧愁,慕容府上上下下加上九族连带,一共一千多条性命,全部都含冤枉死。
这是一种彻骨的疼痛,是被亲人的鲜血浸湿的深仇。
苏安容没有继续讲下去,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她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便脱口而出,全然忘了此生已非往日。
他们不过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最多也就勉强称得上是朋友二字罢了。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要拥住他苍白的脸。
然后,苏安容要郑重告诉他,这一世她愿做他的后盾。
“哦?”秦未泽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眼中有着些许思量。
苏安容的脸骤然有些泛红,方才话一出口,她自己便已经觉得唐突了。
这般踊跃积极,切莫让他误认为自己也是那花痴的少女,见到他这么俊美的公子,便忘了分寸。
只是往日一幕幕在脑海中涌现,他在她的心中,早就是生死相许的莫逆之交。
这一点深入骨髓,难以磨灭,让重来一次的苏安容如何一下子适应得过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费尽心血养大一只心爱的白兔,后来白兔不见了。
当你费尽心血,竭尽所能,好不容易将白兔寻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它全然已经忘记了你这个旧时的主人。
这是多么无奈又伤感的事情啊。
两人明明曾经那么贴近,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是难以言喻,但是就是无法将这欢喜和最明白它的人分享。
她深呼吸了一口,平复了情绪,精致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得宜的微笑道,“我是说,你这次救了我,自然我也要助你。”
秦未泽不说话,清澈忧郁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解释。
半响,直到他看得苏安容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优雅转身,皎洁的月光将他一身青衣的投影拉得极长,更添几分孤寂的落寞。
“好。”他的声音宛若水滴山涧,悦耳的响起,“明晚,我便带你去见苏远庭。”
苏安容眨了眨眼睛,脸颊还有些灼热的余温,愣在原处有些回不过神。
秦未泽口中回答的好,究竟是指什么?到底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她方才的解释?
聪慧的脸上有些的疑惑,她微微抿唇,跟着追了上去。
竹林深处的小径边,秦未泽似乎早已料到苏安容会跟上,长身玉立站在前面等她。
青色的衣衫和翠色的修竹在银色月光下,相映成辉,优雅如画。
苏安容觉得,如果说司徒无邪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妖孽的话,那么秦未泽定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谦谦佳公子。
幸亏,她心如止水,不然任哪个豆蔻少女瞧见了这幅美景会不萌动情愫。
“赏花大会,非去不可么?”苏安容问道。
她不是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是极其不愿去参加这种太过喧闹的大会。
特别是,她心底有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对那位神秘祖母的身份,有些害怕。
这一世,苏安容并不贪心,自然对那世俗的虚名繁华,不放心间。
“是。”秦未泽顿了顿,解释道,“你若想要助我,此次不仅要去,还要夺下云凌国第一才女的名号。”
“为何?”苏安容双眉微蹙,她依稀记得,上一世的赏花大会仍然是那名动天下的六公主获得了第一才女的美名。
“李尚书明日便会迎娶苏飘飘为妾。”秦未泽缓缓答道。
苏安容不再多问,她心中已然明了答案。
这次二姨娘柳氏和苏远庭因为自己被押入大牢,苏飘飘攀上李尚书这个原本的仇家,自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李尚书的手段,苏安容领教过,如同暗夜里的一条毒蛇,狠,准,猛的攻击敌人最脆弱的地方。
秦未泽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想要帮他报仇,与他并肩,她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和地位。
然而,这一次的赏花大会便是从天而降的机遇。
不管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在长安城立足,还是为了以后能够助秦未泽报仇雪恨,她都必须要抓住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
“我懂了。”苏安容深呼吸了一口答道。
“别担心。”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双肩,眼眸忧伤却坚定的说道,“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月色下,目光交错,这一刹那仿若时空重叠。
两两相望,彼此的心间都生出无数温暖和勇气,仿佛永远不会在孤单。
次日,苏府上下忙里忙外,在筹办一件喜事。
苏家二小姐苏飘飘今日便要嫁给李尚书做妾,虽然苏家二老如今身陷囹圄无法亲眼见到女儿出嫁,但是李尚书的银钱却给足了苏飘飘面子,排场十足。
听说李尚书因为要娶这房小妾还和夫人姜火云吵翻了脸,于是好事的人们纷纷从街头巷尾涌来苏府前看热闹,都翘首以盼等着这个火爆的悍妇前来砸场子。
闺房里,苏飘飘正在梳妆打扮,嫣红的脂粉怎么也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阴鸷。
为了彻底毁掉苏安容,她亲手将自己卖给那个变/态尚书。
眼神中,全是狠绝,吓得为她梳妆的婆子都不敢多看她的脸。
苏飘飘盯着铜镜中明艳照人的脸,思及李尚书对她的承诺,不由得在唇上咬出深深的印记。
啪得一声,身后的婆子猛地倒地,手上的檀木梳骤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受惊不小,赶忙转身一看,一个面带薄纱的紫衣少女出现在眼前。
“你,你是谁?”苏飘飘紧张的质问道,嗓子里随时准备喊人救命。
紫衣少女袅袅婷婷的上前几步,在苏飘飘身前停住,一双碧波双眸扫过她全身,淡淡道,“你有多想杀苏安容?”
苏飘飘一震,警惕的盯着这个纤柔的紫衣少女,在确认她是安全的之后,才冷冷开口回答,“我并不想杀她。”
“哦。”紫衣少女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心领神会的又问道,“你是想令她生不如死吧?”
苏飘飘的眼神阴冷,嘴角扬起一个毒辣的笑,“她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的确,在她的眼中,苏安容就是她的天敌。
若不是苏安容,她的爹娘如今就不会入狱。
若不是苏安容,司徒无邪喜欢的人就应该是自己。
若不是苏安容,她的家就不会连半日都支撑不下去,乃至要用自己出嫁才能不破产贱卖房屋。
她今日更不会答应李尚书的要求,嫁去当妾,就是为了整死苏安容。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是苏飘飘的一切好像都被苏安容抢走。
身为庶女的卑微,令苏飘飘有种疯狂的权利欲/望,她从不反省自己要的太多,也从不去想当年苏安容的退让和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