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苏安容情绪复杂,原来秦未泽意气风发的模样,这般震人心魄。
谁能够想得到,长安城外靠吃祭品长大的孱弱少年,如今能够这般优雅高贵。
苏安容看到秦未泽青衣上,独属于宰相门生的玄纹图案,生出安慰之感。
那天,她对他的话,并没有白说。
那块令牌,也终于发挥了最大的作用,甚至出乎苏安容预料的,救了她一命。
只是,她十分好奇,秦未泽如何拿到圣旨,前来救自己的。
李尚书不是拿她和苏远庭决裂之举,大做文章,要将她树立成败坏凌云国仁孝的典型,定然不会那么容易逆转皇上的决定。
不止是苏安容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这个审讯太过一波三折,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猜得到结局。
李尚书苍老的脸阴沉下来,他摸着鼻子,不动声色。
朝廷命官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下跪接旨,还是继续催促侩子手行刑。
司徒无邪的眼神警惕的看向秦未泽,想从脑子里找出这个人相关的情况,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京城中,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
夏慕白更是皱紧了双眉,对苏安容生出了巨大的兴趣,这个女子果然十分不简单。
已经渐渐走远的沈清澜,却错过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努力高中。
只有功名在身,他才有实力去救出苏安容。
“圣旨到,还不接旨?”秦未泽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铿锵,落入耳中,比钟鼓声更加洪亮。
人们惊醒一般纷纷跪了下去,被押住的苏远庭和二姨娘也都绝望的跪了下去。
朝廷命官再也坐不住好,肥胖的脸抖了抖,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尚书长袖一摆,面无表情也跪下去。
“此案乃惊世冤案,即刻释放苏安容,并将苏远庭以及其二姨娘打入大牢,听候审讯。”
秦未泽一字一顿的念道,高贵的脸上有独特的冷傲。
话音落地,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的高声欢呼。
李尚书脸色阴鸷难看到了极点,他二话不说,起身离开。
今日算是把他的老脸全部丢完了!
朝廷命官吓得直哆嗦,赶紧追了上去,才走了一半,又转身命令道,“蠢材,难道没有听见圣旨吗?!将苏远庭和柳氏二人押下大牢!”
“大人,冤枉啊!苏安容,你这个贱人我和你没完!”
二姨娘尖声吼叫着,状若泼妇,疯癫入魔。
苏远庭心灰意冷,痛不欲生,在知道真相后,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巴掌。
他实在对不起苏安容的娘亲,对不起苏安容啊!
只是,他还有些话没有告诉苏安容,他……
不过,衙役们并没有给二人反抗的机会,行动迅速的将二人拖了下去。
这场盛大的审讯,就此散场,人们都觉得大快人心。
此时,台中央苏安容彻底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注意到白皙的脸颊上滑下一滴圆润的血滴。
秦未泽缓步走上台,他伸出手,覆上她被灼伤的脸颊。
他双眸中仿佛有说不完的哀愁,浓得令人心疼,轻声道,“你实在太不小心。”
秦未泽的手很凉,细密的雨水顺着他的细长的手滑在苏安容的脸颊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像是沙漠上的甘露,瞬间抚平她脸上的灼伤。
她凝望着眼前眉眼如画,高贵忧伤的男子,这样的温柔问询,恐怕这一世她都难以忘怀。
“多谢。”苏安容嫣然一笑,刹那芳华,耀眼如明珠,光芒四射,“你是如何做到的?”
“跟我走,有个人想见你。”秦未泽低头,看她左眼下那点嫣红,不由自主的微微皱起了眉。
他伸出指尖轻触被刺伤的嫣红,疼得苏安容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动。”他低声命令道,然后抬手从苏安容的肩膀上拾起一片粉色花瓣,然后仔细的贴在了她的伤口处。
苏安容微笑不语,温软的花瓣,在这一刻似乎愈合了她所有的伤痕。
再见秦未泽,依旧这般默契,她差点忘记了彼此的心有灵犀。
“丑八怪,你可知不守妇道的下场是什么?”忽然,司徒无邪的声音传来,比突如其来的寒雨还要冷上几分。
“秦未泽,见过镇远将军。”秦未泽淡淡的说。
司徒无邪并不理会他,而是上前一步霸道的牵住苏安容的手,“丑八怪,你这次算是出了名。”
“将军,圣上有旨,让小人亲自带苏姑娘回去。”
秦未泽挡在司徒无邪的前面,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说道。
“丑八怪,你要去皇宫?”司徒无邪的眼神骤然复杂起来,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大几分。
苏安容疼得皱眉头,抿唇答道,“还请镇远大将军放手。”
“丑八怪,你可想清楚了!”司徒无邪这句话咬得特别重,妖孽的脸上顿然蒙上一股骇人的戾气。
“圣旨不可违。”苏安容一字一顿的答道。
此时此刻的她,不想再多添事端,她只想弄清楚秦未泽究竟是如何,将她救出的。
“好!别忘了你的誓言。”司徒无邪神色一变,锐利的眸光眯起,极为危险。
苏安容心里一个咯噔,猛地想起那夜他的话。
若是她逃过这一劫,便具有了成为他奴隶的资格。
苏安容的脸上红白不定的望着司徒无邪转身离开,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腾起来。
这个妖孽,果然是惹不得!现在倒好,甩都甩不掉了。
这一幕令原本散开的人群再次停住脚步,苏安容这个女子实在太不寻常,竟然敢驳镇远大将军的面子!
八卦永远比酷刑更加有吸引力,更何况是在刚刚还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之后。
苏安容的名字,在今日响彻京城。
有人说,她是女子的典范,勇敢,睿智,坚强。
有人说,她美若仙子,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不管是她慷慨激昂吟出的七宗罪,还是如今她当众拒绝司徒无邪的巨大勇气,都给她镀上了一层浓厚的传奇色彩。
不远处的望月阁二楼,夏慕白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似乎寻找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未能找到那抹淡紫色的身影,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烦躁的离开。
天色暗下去,雨却未停,反而越下越大。
人们看足了瘾,绝大部分都去了茶楼,将今日审讯之事作为谈资滔滔不绝的继续探讨。
只有一少部分回家,但凡见识了苏安容风采的,也都忍不住跟四邻得意洋洋的讲起今日一波三折的审讯。
苏安容的七宗罪,甚至掀起了关于嫡庶之争的讨论。
不过,这些她都是不知道的,此时的苏安容正被黑色的布蒙住了眼,跟着秦未泽前行。
“再直行五十步,便可左转。”
秦未泽牵着她的手,撑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在诺大的园林中带路。
因为伞的面积实在有限,他单顾着苏安容,全然不觉自己右侧的肩膀早就被雨水打湿。
苏安容安静的跟着他的脚步,没有多问什么。
他的手依旧冰冷,可是却令她无比心安。
秦未泽,这个智谋超凡,高贵忧郁的男子,是她多年的伙伴,知己,战友。
这一世,能够重逢已经令苏安容足够感动和满足,她多希望这一切能够永远不要改变。
苏夫人的事情,令苏安容打心底里有些害怕,她担心自己无法抵抗命运。
可是,再见秦未泽,令她再次生出勇气,这一次她绝对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一处花厅,在秦未泽的引导下坐了下来。
眼睛上的黑布已然被揭开,她看向这个华贵的房间。
中央有一处玉兰屏风,旁边的案几上,放置着玉如意和青瓷盘。
青瓷盘上放满了难得一见的新鲜水果,有些连苏安容也叫不出名字。
门口两侧设有梅花鹿、鹤、花瓶各一对,象征着吉祥长寿。
“你说有人想要见我?”苏安容好奇的问道。
她猜得出,能够住在如此奢华之处的人,绝非只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而且还这般隐蔽的相见,身份自然不同凡响。
“的确,是我想见见你。”不等秦未泽答话,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贵妇人来。
她雍容华贵,面容慈祥,眼中泪花闪烁,看见苏安容后,似有千言万语要讲。
苏安容更加琢磨不透,这是什么情况,不由得看向秦未泽。
谁料,贵妇人又开口道,“未泽,你退下吧,让我来和她说。”
“是。”秦未泽躬身答道,出门时,给了苏安容一个安心的眼神。
空气中满是水果的清甜,原本应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可是苏安容被这位妇人看得很是坐立不安。
“我可怜的孙儿,快来让祖母仔细瞧瞧。”贵妇人哽咽道。
“祖母?”苏安容如遭雷劈,不由得倒退一步。
她明明记得祖母早就过世,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可怜的孙儿,这让我该从何说起呢。”雍容的贵妇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眸中满是对苏安容的深爱和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