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霸气的宣言!
好无耻的宣言!
邵道长被草鱼精的王霸之气震得差点纳头便拜的时候,那群来铲除妖道的少年侠士却被这狂傲之语气得不轻。他们从泥里滚起来,重抽刀剑,高喊着朝晏寒江冲去,然而仍是连对方的身子都碰不到就被一袖扫开。
三人再要往上冲,身边的老仆人果断制住了他们,朝晏寒江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徐家堡记下阁下的话了,必当将今日之事遍传江湖,请各家苦主做好准备,等待阁下上门。”
晏寒江点了点头,漠然问道:“后面那辆车里的人也是你们的同伴吗?回去告诉他,有什么恩怨让他当面来找我,别像见不得人似的躲在背后。”
这话清清楚楚传到车里,赵明轩气得脸色涨红,揉烂了手里的窗帘,一拍车门走了出来,强压着怒气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你那小情儿见不得人吧?他勾引了半个武林的人,男女老幼都不放过,亏你还将这种……”
他脸上忽然一痛,还没来得及感受是怎么回事人就失去意识。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滚出去了几丈远,身上沾满泥土才落叶,眼前一大片血色。
他的鼻子又酸又疼,嘴里含满热血和什么活动的东西,一开口便和着血吐了出去——竟是两颗门牙。
他急得又逼出一口血,用力揉了揉疼痛钻心的鼻染,眼前一点点恢复清晰,看向那个刚刚打伤他的人。晏寒江神色姿态分毫未变,仿佛刚才并不是出手伤他们这些江湖好手,只是随手拂一下衣袖那么轻松。
他揽着邵宗严不盈一握的腰身,冷然扫视四周,漫不经心地说:“你看,要击退他们不过是这么容易的事,你还怕什么呢?尽快调整好心态,你的未来不能局限于这么小的世界。”
邵宗严看得痛快,可是想到还要踏上就仇人的门,那份欢喜就不纯粹了,烦恼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咱们真要去那些门派?追杀我的人中,有些也真是因为他们的妻妾、通房乃至家中小姐要跟我私奔,做家长的才恨我……”
晏寒江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那又与你何干?他们管教不好自己家人,就要来欺负你吗?”
邵宗严可没有那么坦然,想到自己当初那连徐江苑都吃惊的桃花运,有些苦涩地说:“可她们这样做也是受我的气运影响……”
晏寒江捏着他的下巴,右手摸上那双细细弯弯、不笑也似在勾人的狐狸眼,不算温柔地开解他:“你虽然桃花运过强,容易影响别人,可也不能硬按着人家爱上你。就好比街上丢着一锭无主的金子,的确足以动人心,可明白事理、有羞耻心的人也不会擅自去捡。
“你洁身自好,行得正踏得端,就应该问心无愧,不用管别人怎样。这些年你不过是遇人不淑,碰到了些贪欢好色之徒和不分好歹、迁怒于人的糊涂人,怎么能把这些罪责都扣在自己身上?”
他的声音清冷如水,潺潺流过周围众人耳中。
那些因为江湖流言而对邵宗严怀有鄙夷之意的人,经过这般清音洗涤,便化去了许多人云亦云来的轻慢念头,心思澄净,化解了敌意。但在赵明轩耳中,那话音却像是漫天雷霆隆隆作响,震得他五脏几乎碎裂,又逼出一口鲜血,再度昏迷过去。
那两人悠哉游哉地离开之后,几名同样一身狼狈的好友和仆人才赶过来救醒了他。
其中一名少年忐忑地问道:“咱们还要不要追杀那妖道?那个姓晏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长成这样,也不怪的女子爱慕……可是他现在身边也没跟着哪个女子,反而只有一个男人,说不定之前真是被人误会了呢?”
另一名少年直接问身边的老仆:“青伯江湖经验丰富,你快说说这种事咱们该怎么办?”
徐青见得世面多,一眼便看出晏寒江不是他们能轻动的人,闻言便郑重地劝自家少主:“那个晏寒江武功却远在老仆之上,方才说那段话时展示的工夫更是几近神仙手段,绝非咱们可以轻动。且他除了庇护邵宗严之外并无过恶,那道士之事似乎也有隐情,几位公子不妨先沉一沉,按着他的说法将他要给邵宗严讨公道之事传扬出去,再看他究竟怎么做。”
“那今天的事难道就算了?我的伤就白受了?”赵明轩捂着脸,眼中腾地燃起怒焰,攥起拳头狠狠砸向地面,溅起一片泥点沾污了众人衣袍。
徐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还是低了头恳切劝道:“徐家有接骨良药,赵公子请先跟少爷回去养伤,莫为了争一时之气毁损颜面。来日那两人若真敢上碧尘山庄闹事,徐家堡必定出手相助。”
“正是,赵兄请放心吧。”徐家少主徐梦山点了点头,对同伴说道:“咱们也不用太担心,将消息放出去就是了。就算那个晏寒江有通天的本事,毕竟也只是一个人,难不成还真敢把邵宗严得罪过的半个江湖再搅和一遍?”
他自是不知道,草鱼精这种生物是很执着的,说过的话就像砸下的钢锭,从没有不去实现的。
他们还在马车上慢悠悠商讨着怎么把他的话宣扬出去时,晏寒江就已经带着邵宗严踏上了碧尘山庄大门,光明正大地报上了名字:“我是元泱苍华大型网游的客服家属晏寒江,我是来替邵宗严讨当年被诬陷偷人的公道的。”
碧尘门庄的门子当场就怒了。
被诬陷偷人?当时他们庄主都亲自捉奸在房了,还好意思说什么诬陷?看门人狠狠地呸了一声,高喊:“兄弟们,跟我把这个男狐狸精打出去!”
邵宗严在碧尘山庄的代码一向是“那个妖道”,“拐了姨娘的男狐狸精”之类的,绝无雷同,门子一喊院里的人就知道是谁来了,纷纷扛着扫帚和铁锹打了出来。
然而人还没出门,他们就被一道无形力墙拍了回去,滚得满院子都是。邵道长想起旧事始终有点儿心虚,眼波闪动,想劝他不要伤人。
邵道长却只按住他的双耳,把他的脸压到自己胸膛上,淡然道:“不有管,他们多撞几次,自己就不敢上来了。你帮元暮星讨公道时不是一直做得很好?现在也该这么想——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逼着你做不愿做的事就是错。你自己甘心吃亏,也要看我让不让。”
他强势霸气地护住邵宗严,用灵力裹住声音送到庄内:“碧尘山庄庄主何在?我来替邵宗严讨个公道!”
声音传到房里,顿时惊动了正在浇花的赵庄主。那个名字在他舌尖滚了几遍,缓缓吐出:“邵宗严。他怎么还有脸上碧尘山庄?”
赵庄主不由想起当年在丹房里见到的那一幕:他新纳的妾侍衣衫不整,拼命往道士怀里钻,还握着他的手臂拼命往自己胸前贴。那道士按着姨娘的肩头往外推,却不太敢用力似的,眉头微蹙,紧张又莫名委屈的神情却是比那名美妾更动人。丹房正中一个巨大的丹炉熊熊烧着火,烤得两人脸颊通红、汗珠滚落,整个丹房里都流动着浓浓春意。
那副画面如此和谐,让他心底深深生出了对自己外形、年纪的自卑,甚至从那以后再也没心情纳妾……
房门被人急慌慌地推开,管家带着一名大门上的男仆进来,跟他禀报“妖道”带人打上门来的事。
庄主蓦地睁开眼,问身边的下人:“那个妖道现在看着怎么样?”
门房回忆了一下才说:“好,好看,通体气派,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活像神仙似的。他身边那个人也像神仙,就是冷嗖嗖的让人不敢多看。”
管家叹息劝道:“那妖道现在攀上了个高手,特地回来耀武扬威的,老爷何必见他,徒惹闲气?”
庄主摆了摆手,努力抻直了因为衰老而佝偻的身子:“年轻……他们做道士的未必能炼出长生不老丹,可是自己却比旁人年轻得多了。”
他却已经这么老了。
管家在旁边看着庄主仿佛散掉了精神,越显老迈的模样,忍不住又悲又怒,含泪劝道:“老爷!老仆虽然无能,可是拼着一死总也能拦他们一拦,让他们不敢在咱们山庄这般嚣张!”
庄主推开房门,看着院门外那个似乎比当年更神清骨秀的道士,和他身边同样俊美高华,根本看不出其武功深浅的玄衣男子,怔了怔,叹道:“走吧,人家的武功也不是咱们庄上这些人挡得住的,端看人家要怎么办吧。”
晏寒江对他的态度倒温和了些,见面便道:“老庄主比令郎和外面那些人懂事多了。当年邵宗严在这里炼丹时受了些委屈,事后还被贵庄派人追杀,我身为他的未婚夫,自当来替他讨还公道。”
他自打做完一回完型填空,次次都主动把答案填上,完全不管自己之前搞的客户、客服的设定了。邵道长一开始听着还不大好意思,久了也就麻木了,只淡定地站在一旁听着。
赵家的仆人愤然指责晏寒江无礼,七嘴八舌地拼凑着当初邵宗严勾引他家姨娘还被抓奸在……房的画面。赵庄主却只盯着邵宗严,看见他脸上微微露出那种又苦脑又委屈的神情,仍和在他家炼丹时一模一样。
赵庄主似乎也回到了那段时光,威严地吩咐众人:“不过是一个妾侍,用不着喊打喊杀的,把他们打发出去就是了。”
晏寒江冷然道:“我可没那么好打发。你家的妾侍非礼邵宗严,碧尘山庄上下诬陷他引诱人妾,坏他声誉,还派人四处截杀他一事岂能随便就算了?”
赵庄主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来意不善的晏寒江问道:“那阁下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讨个公道。”
“不知阁下所谓的公道是?”赵庄主深吸口气,拔起身子,混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掩藏许久的精光:“我碧尘山庄传承百年,不能毁在老夫手上,你要为邵宗严报仇,只管拿了老夫的性命去,其他人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他还有十一个子女,总不能为了一个妾侍害了他们。他看了看邵宗严,脸上露出些许哀求之色:“那名妾侍我送到了城外水月庵清修,请道长看在当初敝庄日日供养、不曾稍有懈怠的份上,莫要做得太绝。”
碧尘山庄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主家,后来追杀他也不是庄主的主意。邵宗严忍不住看了晏寒江一眼,意欲替赵庄主求情。
晏寒江摸了摸他的头,叹道:“这么心软怎么行啊。”
不过邵宗严要不是这么个好人,而是那种只求提高自身实力的自私之人,早在龙门相遇时就会拿了他的伞,吃了他充满灵力的妖躯了。
还是心软一点好。
于是他也心软了一点,随手在书房墙上打了一掌,轰掉了半座房子立威,看着那位庄主的眼睛,冷然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要你和那个女人每人写一万字不算标点的检查给他道歉。要求思想深刻、内容翔实、感情真挚、不许抄袭,不许找人代写。还有就是那些曾追杀过邵宗严的人,把他们找出来重走一遍追杀之路,不许带钱!”
老管家怒道:“你怎么能不讲道理?我家庄主没有错,凭什么写检查!”
没错?当初邵宗严也没错,还不是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且被捉住之后的下场绝不是写封检查这么简单。他们当初逼迫他认罪的时候靠得也从来不是是非对错,而是自身武力强大、人手众多;那么现在也该让他们尝尝被迫低头认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