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沙丘高如小山,南坡阳光充足,北坡脚下就有大片阴凉,温度一下子低了十几度,脚下的砂子也不像之前那样滚烫,让人不敢踩实了。
邵道长在沙丘下选了一处平整坚实的地面放下客户,而后从救生包里弄出生态鱼缸,再解下胸前的小鱼缸,伸手捞起草鱼倒进了大缸里。小鱼缸随着他在沙漠里跋涉一上午,虽然上面蒙着床单,水里的温度也有点烫手了。晏寒江一条草鱼住在热水里,哪怕有修为护身,不至于被烫伤,可心理上怎么也不会太舒服的。
换完鱼缸后,他也不浪费小缸里的水,用手掬出来洗了洗脸,还体贴地问客户要不要一起洗。
青金欣然接过鱼缸,拿床单蘸水擦了擦脸和手,珍惜地送了回去:“这些水留着慢慢用吧,也不知咱们要在沙漠里呆多久呢。”
邵宗严掏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他,自己也咕咚咚一口喝了半瓶:“喝的水还有,不用省,也不能省。这么热的天气喝水少了要中暑的,你这身子哪儿受得了。”
精灵在这里住久了,十分珍惜水,只舍得小口含着,润透了口腔才缓缓咽下。
邵宗严并不管他,自己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扔下矿泉水瓶,在客户震惊的目光中从包里弄出两座大衣柜。衣柜都是装得严严实实的,份量不轻,一落地就陷进了沙地里,他左推右推地都给安置平了,一抬脚跳到了柜顶。
两个柜子之间留的距离差不多相当于一个阳台宽,在柜顶架上阳台拆下来的晾衣竿,一层层铺上床单,就包裹出一个阴凉的小屋。
那架生态鱼缸自然是最早进屋的,精灵随后也被赶了进去。邵道长最后在顶上搭了一层反光的太空毯,自己也钻进帘里,满意地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一切。
还差个茶几,一桌新鲜饭菜,就什么都有了!
他喝了几口水,在小鱼缸里投了投手帕擦了脸,对屋里的两人道:“家里没有柴火,只能用固体酒精做菜了,吃火锅行不行?青金你吃肉吗?不吃的话我单给你煮个素水饺。”
青金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让我来帮你吧,我虽然不吃肉,但也知道在厨房该做什么。”
算了吧,他们吃肉,客户吃菜,让他看着就很不人道了,何况帮忙宰杀呢?邵宗严轻飘飘一挥手便把他按回地上,精灵怎么挣扎也起不来身,只好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看着。
上回在海上用酒精灯做饭的情景还烙在晏寒江脑里,那份麻烦劲儿让他这个吃饭的人看着都觉得累。他在水底摆了摆身子,斜插向上,一甩尾巴高高蹦出水面,化出巴掌大小半人半鱼的妖态,双臂撑着缸壁冒出头来,抬头叫了邵宗严一声:“别再用固体酒精了,我帮你点火。”
他在雷劫下受的伤休养好了不少,虽说还要尽量少动灵力,可是点一把火也不算什么的。
他看好地点,指尖朝下一弹,一朵跳动着蓝焰的玄阴真火便落到地上,以灵气为燃料,稳定地燃烧起来。
邵道长眼中映着那朵蓝汪汪的火焰,既高兴又得意,就好像晏寒江会弄火也有他的功劳一样。只是嘴角矜持地不肯翘得太高,低头对客户说:“有晏兄在,顾客先生你只管安心等着就行了。”
客户的目光完全被小人鱼吸引了,恍恍惚惚地不知听没听到邵宗严的话,坐在那儿远远向鱼缸伸出手,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和眷恋:“你是来自希望小世界吗?你是人鱼对不对,也是元泱苍华网游的客服吗?”
晏寒江冷然道:“不是。”
一甩尾巴重新扎回水里。
邵宗严怜惜地看了客户一眼,解释道:“晏兄是草鱼得道,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鱼。他是宗正小世界的人,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我是和他一起搬家去别的小千世界途中收到你的呼救而来的。你不用伤心,再走个四五天咱们就能离开这里,到时候你就可回家了。”
客户的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微笑着答道:“我并不伤心,看到你……你们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沐浴在神恩眷顾之下了,还有什么理由伤心呢?”
邵道长看他语气诚恳,不像有郁结于心的,便放下这事,从包里取出了另一架生态鱼缸。
鱼缸盖是关着的,没有了供氧系统,里面的鱼自然活不下去。可是救生包里的空间有保鲜功能,这些鱼始终维持着最新鲜的状态,从水里拿出来时仍是鳞片紧实、眼睛洁净明亮,比从菜场宰好拿回家的鱼更新鲜。
邵道长挑了一条肥肥的清江鱼,把生态鱼缸扔回包里,地上铺了塑料桌垫,搁上砧板,抬手就剁掉了鱼头。精灵在他身后吓得一哆嗦,低声问道:“这个鱼和草鱼美人鱼不是一种吗?”
邵道长手不停剖腹掏鳃,随意解释了一声:“不是,这个是鮰鱼,鲶形目的,和晏兄不是同一目,关系可远了。”
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把鱼鳍剁掉,内脏清好,拿小水缸的水涮了一遍。但这种无鳞鱼的鱼皮上有粘液,还需烫一下洗掉粘液才能吃。他把收拾好的鱼放进盆里,支起架子吊上铁锅烧水,趁着水还没热,端着一盆血水和鱼内脏出了小屋。
门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活活就像进了烤箱。
可是他打来的两只怪物实在太大,屋子里收拾不开,只能出来。但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另选了个背阴的地方,用书柜和镜台支起一个小凉棚,蹲在下面宰杀。
那两只怪物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皮厚而硬,一只就足够他们三人吃,何况还有水煮鱼在,不用做太多。他就只剔了一条里脊,砍了较粗的那段尾巴——尾巴上肉是活肉,又香又韧又有弹性,炖着吃味道最好。再剥开胸口去了内脏,剔下关节里的软骨和尾巴一起炖,别的都剔下肉剁好,收起来以后慢慢吃。
弄出来的内脏也不是全不能吃:他们做养生菜很讲究吃腰子;心脏也是脆嫩没有邪味的地方,爆炒出来也不错。肝的味道香腻,可是电视上的专家说有毒不能多吃,剩下的肺、肚、肠都不好洗,便和那盆鱼脏一起扔了。
他洗干净手,收起家具,端着收拾好的肉重回了小屋里。
回去之后水正好也开了,邵道长先烫了一遍鱼皮,刮下粘液洗干净了,拿菜刀剔掉大刺细细片成鱼片。之后他又开始剁蜥蜴尾骨、切心脏和腰子片,小屋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切肉的声音丰富得光靠听就能让人想象出砧板上发生了什么。
天生爱好和平,不伤害任何动物的精灵恨不能躲到外面去,却又怕伤害救生员的心,硬生生忍着这声音坐在屋里。
许久之后,这声音终于停下了。精灵才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锅里却又冒出了一股呛鼻的辣味,刺激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邵宗严也咳了两声,立刻拉开两侧的帘子通风换气,回头嘱咐精灵:“你拿湿布堵一会儿鼻子吧,等炒好就好了。”
炒好不也是辣的吗?
精灵口味清淡,既不习惯这食材也不习惯这味道,可是他也干不出吃着人家喝着人家还让人家迁就他口味的人,只拿床单挡着脸默默坐着。
但是坐了一会儿,他就觉着不对了。
空中飘荡的呛辣气味还没完全散掉,却有一股浓香隔着床单外透进来。这是种他从未闻过的味道,充满了他本不感兴趣的肉类气味,还夹杂着刚刚呛得他难受的辣味,然而诡异的是,随着这股香气不断吸入鼻端,他口中不知不觉分泌出了许多唾液,胃也感觉到一阵空虚,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他饿了。
不,应该说是馋了。
青金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去看那口锅。锅里咕嘟嘟地煮着通红的调料,鱼片刚下进去,被热水一烫就发了白,打着卷儿漂到水面上。
旁边还有一盆烫好的豆芽和豆皮,锅里水开了之后,邵宗严便把香辣的鱼汤浇进去,又在上面铺上花椒和辣椒,最后坐了一小勺明油浇上。
随着呲啦一声油响,水煮鱼的香气彻底被激发出来,挤得油烟气无处可逃,整个小屋里都充斥着令人垂诞的味道。
水煮鱼上桌后,邵宗严连锅也不刷,又倒了些油,烧热后放上剩下的香辣调料煸炒。明明还是那么呛人的味道,精灵却闻出了之前没感觉到的香,不由睁开了眼,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么一看,他的眼就盯在邵宗严身上挪不开了。这种爆炒菜可是极见功夫的,邵宗严煸香蒜片和调料,把抓上浆的心片和腰子片倒进锅里,拿勺划开,稍稍炒了一下,接下来就是精灵走过两个小千世界都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神奇技术——
重达六七斤的铁锅在他手里上下翻动,锅里的菜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划了一个向后的抛物线落回锅里。那口锅似乎在人类手里前后摇动,像是在空中画着什么图案一样。地上那朵蓝色幽火也和他心意想通,每次他需要的时候都会正好爆开更明亮的火焰。
这种声色俱佳的惊人表演很快结束,邵宗严停止颠勺,把切好青蒜苗倒时锅里炒熟,再淋上一勺明油,这道菜倒也被端上了桌。
爆炒内脏之后,他把锅刷得干干净净,合炒了面酱、黄酱,下肉丝做了一份甜津津的酱爆里脊。那朵火焰在锅下摇曳生姿,在它旁边还有另一朵幽蓝的小火苗,上面架着锅,正炖着蜥蜴尾巴和月牙骨。这种异兽肉生吃口感类似牛肉,他打算小火炖一下午,晚上再吃。
邵大厨剥了一盘生菜裹酱爆肉丝用,想到精灵不吃肉食,又专给他拌了个黄瓜拉皮,烙了张金灿灿的土豆饼。
做完这些,菜量就差不多了。邵宗严本想招呼俩人吃饭,可是跟满桌香喷喷的鱼肉相比,那俩素菜实在素得可怜,他不吃素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他看了眼明显在咽口水的精灵,从包里掏出平底锅和两包素三鲜馅的水饺,用做水煎包的方法煎熟,临出锅浇一碗水淀粉,煎出一片雪花似的酥香薄底。
煎饺出锅时,晏寒江已经趴在缸边,伸手要他抱自己过去。邵宗严搁下煎饺盘子,托着他坐到桌上,让他坐在小沙发上对着盘子吃。精灵青金也主动坐到桌边,羞涩又期盼地看着他手里的煎饺,只是不知怎么对付那副筷子,问他要刀叉用。
晏寒江自己住时几乎顿顿吃水煮鱼,邵道长进他家门后也都是用筷子,一时真不知道刀叉搁哪儿了。他便想了个折衷的主意,拿精灵面前那副筷子替他夹好黄瓜,裹在生菜叶里让他拿着吃。
至于煎饺和土豆饼,他都切分开来,愿意下手下手,不愿意的话就拿筷子捅着吃也成。
精灵立刻串了一块饺子,就着土豆饼左一口右一口,完全停不下来。煎饺外面的面皮外脆内软,馅料咸香可口,裹着甘甜柔软的豆芽和脆嫩的木耳、松软的面筋,口感丰富到了每嚼一口的感觉都不相同;土豆饼也和希望小世界流行的炸薯条不同,明明有那种煎炸的香酥,却偏偏油份极少,干香可口。
他不知不觉扫了半盘子煎饺下去,再想吃才发现已经没有几个了。而邵宗严那里忙着给小人鱼卷酱爆里脊,人鱼面前的碟子里也只有孤零零的三个饺子,剩下的都是他吃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伸到盘边的筷子绕了个圈又转向了拍黄瓜。邵宗严眼角余光扫到这动作,实在觉着他吃不饱,给晏寒江弄完了菜卷之后就从水煮鱼里捞了些豆芽菜和豆腐皮,裹上生菜递给他:“这些虽然跟鱼一块煮的,但的确都是素菜,你不介意可以尝尝。不够吃我再去炒个菜,别委屈自己,晚上咱们还要赶夜路,吃少了没体力。”
这碗水煮鱼已经馋了精灵好半天了,他坐了许久思想斗争,终于还是败在了自己的食欲上,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勾引了他许久的香辣在口中爆开,比他想象更刺激,可也更让人欲罢不能,他几乎没嚼上几口,这些香辣脆爽的蔬菜就都进了肚子。邵宗严见状,又撂下筷子给他卷了另一个,精灵不好意思让人家饿着肚子招呼自己,抄起筷子学着他的模样夹了起来,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筷子。
不过他的技术不怎么好,夹上来的豆芽不多,倒是误夹了几筷鱼肉上去,一不留神竟就吃了。
鲜滑软嫩的鱼片一入口,精灵立刻就觉出了不对。太过软滑了,拿舌尖一抿就碎掉,还有股不属于调料的鲜香,这个口感不是豆芽和豆皮,这个味道难道就是鱼肉……
以前他和外族朋友吃饭时,从未觉着他们炸鱼或烤鱼能有多好吃,原来竟是这样的味道吗?
又或者是鱼类品种不同,这种草鱼类的美人鱼的食物比起希望小世界的更加美味?
精灵不知不觉吃完了一个菜卷,另一个包着新鲜生菜的卷子又递到他手里。他下意识接过来,一抬眼看到了邵宗严关切的眼神:“我看你不会用筷子,就帮你卷了一下,你们不吃荤腥吧?我把碎肉和五荤调料都捡出去了。”
精灵有些惭愧,低声解释道:“我们精灵一族不吃肉食是因为我们是生命之神的眷宠,所有的动物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吃朋友的肉。但是这个……我们也不会吃了朋友做的食物还要嫌弃食材不符合我们的习惯的……”
邵道长稍稍偏过头去不看他,柔声安慰道:“我原来是个道士,在山上时也是读经书、不吃肉的,可是下山之后遇到很多危险,有时候只有肉食,不吃就要饿死,那也就吃了。行事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就好了,不可执着于这种旁枝末节的东西。”
是啊,在这沙漠里哪有那么多蔬菜,救他的人都只能吃猎物,省下菜给他吃,他要还非吃素食不可的话,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吗?
而且他们精灵一族只是天性仁慈,不吃能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动物朋友,又不是被神告诫不许吃肉。不提这条做时就已死去的鱼,那两头枭猎蜥可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会伺机夺取他们的敌人,吃上一点也没什么。
热腾腾的炒菜在眼前诱惑,刚开锅的肉汤在火上挥洒香气,来自异世界的精灵终于抵挡不住,伸筷夹了一条肉丝。
上过浆的肉丝十分软嫩,外面包裹着一层甜丝丝的酱汁,和他最爱吃的果子竟有点相似。他忍不住又尝了一条,又一条……然后又把筷子伸向了表面像绽开的绣球花似的腰花,以及切成薄片的脆嫩心片。
这些原本看一眼就让他恶心的食材做出来竟是这个味道的,和那些外皮烤得又干又焦,里面还带着血丝的大肉块完全不同。他的客服到底出身在怎样一个世界,他们世界的人都像《诸天万界之旅》里的沈老师一样,抓到什么东西都能做成肉食者爱吃的美食吗?
他想着那些未知的、在遇到邵宗严之前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接触的世界,手上的筷子如有神助,不用心去看,也每次都能夹着一片肉丝或内脏,顺顺当当地放进嘴里。
这一顿饭吃出了他对生命的感悟,到晚上炖尾骨上桌的时候,精灵已然能淡定面对,不需要邵宗严特地给他做素菜了。
光吃肉也不行,邵道长蒸了米饭,拌了碗素什锦,做了个紫菜蛋花汤。当年新米蒸出来的饭配着炖得软烂的浓香的蜥尾和脆骨吃下去,再喝一碗加了许多胡椒的蛋汤,人类和精灵都发了一身汗。
这时候外面的太阳也落山了,天气陡然下降了几十度,温热的肉食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体力和热度。邵道长简单收拾了桌椅,过去握住晏寒江的手,让他在自己怀里变成小小的草鱼,一把抄起来搁进小鱼缸里,稳稳地系在胸前。
精灵也穿好那件薄羽绒服,还在身上披了床单,远远看着邵宗严拆了窝棚朝他走来,便抓着床单坚定地说:“我自己来就好,真的,我们精灵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那好,”邵道长含笑点头,握住他的手一把扛在身上,在他小小的挣扎中说道:“咱们在这里住着留了太多痕迹,不能再留脚印了。我先带你走一段儿,等差不多到了那些追踪的人会放弃的地方再放你自己走。”
精灵一下子就老实了。他在希望小世界时确实身轻如燕,走在雪地上也几乎不留痕迹,可这个世界的引力太大,他的身子也重重的没有以前灵活,没法保证不留脚印供人追踪。
而邵宗严脚下……他垂下头看了看,心里再度浮现出“神迹”这个词。明明是人类,却比他们精灵还轻盈,完全不用魔法辅助,在这片砂地里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岂不是神恩眷顾的明证?
他却不知道,在这诸天万界中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是凭自己的修行不断优化身体、掌握力量,最终长生不朽,与道合真,不需要任何人赐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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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一队身披白袍、乘着类似盗龙的坐骑的骑士从沙漠深处飞驰而来,赶到了他们住过的地方。
只要没有风吹过,沙漠里几个月前留下的痕迹依然宛如刚刚留下的。那些骑士下来检查了邵宗严扔掉的骨头、葱蒜和水煮鱼调料。他们的坐骑也凑了上去,在主人的喝斥声中,从这些已经晾干的食料中挑捡剩下的鱼肉和配菜,辣得打着响鼻也要坚持吃下去。
为首的骑士拿指尖蘸了一点红艳艳的辣油,闻了闻,叹道:“真不知他们吃的什么东西,连我都点想尝尝了。”
可现在不是感叹食物香气的时候,他们身边的领主随时在暴怒边缘,如果不能快点找到祭司大人,他们的下场必定会比黑石狱里那群废物更惨。
想到领主接到黑石狱传书,得知祭司跑掉已有数日,却因为守狱的人故意不给他送饮食而没能及时发现时那副雷霆震怒的模样,骑士首领也不禁轻颤了一下。黑石狱里那些人的血还没干,他们这群人虽是领主身边最精锐的侍卫,可也不敢保证领主一怒之下不会迁怒到他们。
想到这里,他分外怨恨青金和救走他的人,拍了拍手,叫人牵来枭猎蜥,让它过来记忆要搜捕的人的味道。
这种动物既狡猾又有耐性,极擅长跟踪猎物,只要它记住某人的味道,无论多远也能追到,哪怕尸体已成白骨。
但是这回,他们无往不利的猎蜥却出了问题。它在这片住过人的痕迹附近闻了一下就死活不肯凑过去,而且颈部的皮肤张开,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一面躲着那片沙地,一面张开巨口去咬靠近他的猎人。
领主的脸色越发难看,冷哼了一声,吓得侍卫们连忙扑上去合力制住了它。专门伺养这猎蜥的人更是簌簌发抖,抓着它颈上的绳子,伏在滚烫的沙子上解释道:“领主大人,这只枭猎蜥真的没有问题,它是闻到了同类的味道才会发狂的,这是它们的本性。刚才、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这边剩下的的确是枭猎蜥的骨头,祭司大人可能是饿极了,吃了这些死神的前驱。”
另外一名到远处巡查回来的侍卫也帮他说话:“祭司大人的确吃了枭猎蜥,沙丘那边还有风干的内脏和更小些动物的内脏在,看起来像是鱼……”
可沙漠里怎么会有鱼?领主不是揭破了祭司的把戏,让大家知道他并没有神明的眷顾,不可能召来水吗?还是说来救他的人是真正的神使,祭司并不是没有神的眷顾,只是比较弱而已?
他们虽然疑惑,可也不敢在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领主面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伏下了身子。
领主冰冷的目光从众人头顶扫过,傲然道:“是谁救了他,他受不受神的眷顾都不重要。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是人间活着的神明,我要他匍匐在我脚下,就是天上的神明也不能阻止。把这头没用的猎蜥宰了,放出‘风神之眼’继续追踪。”
听到“风神之眼”,众人都畏惧地瑟缩了一下,为首的骑士低声问道:“万一它伤了祭司大人怎么办?”
“风神之眼”是一种沙漠毒蜂,追踪能力比枭猎蜥更强,凶性也是更强,追上人之后通常一拥而上,将毒汁注入人体内,将其化成肉汁后分食干净。这种蜂一只就有小孩儿拳头大小,每天要吃三四斤肉食,侍卫长虽然带了几只在身上,可是谁也不想放它们出来。
领主抽出剑来挑起侍卫长的下巴,邪肆地笑道:“怎么?舍不得?”
侍卫长连头也不敢摇,哑声道:“没、没有,我只是担心他就这么死了,不能跪在您面前虔诚认罪了。”
长剑一划,留下一道血口,侍卫长摸着脖子深深低下了头,什么也不敢再说。领主冷哼一声,眯起眼看向远方,冷笑道:“他不会死的,这些所有的动物都不会伤害他,他也不光是靠骗术让父亲封他做祭司的。”
可是如果不把他打成骗子,折断他的羽翼、夺走他护身的光环,这个美丽又骄傲的人怎么能驯服在他身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