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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本接过了那片像是金属,又像是羊皮纸的东西,当他碰到它的时候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魔力穿过他的手指,就像他在触摸一卷魔法卷轴那样——精灵们对魔法的力量是相当敏锐的,即便无法使用,也能有所察觉,但那只是一抹像是随时都会消散无踪的力量。他将残片拿到眼前细细观察,它颜色暗沉,边缘残破,看上去与一片老旧的金箔相仿佛——一些法师与术士常用金箔来装饰自己的法术书——尤其是那些有时需要隐瞒施法者身份的人。秘银与精金固然好,但它们太容易让人捕捉到本不该有的蛛丝马迹了……不过施法者在对待他们珍而重之的法术书时从不懈怠,在无法选择精金与秘银的时候,黄金与白银就成了首选,魔法的力量在它们之中穿行的时候明显要流畅于其他金属。

这块残片是从一本书籍的边角脱落下来的,上面琢刻着细密的花纹与符号,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没有被蝙蝠能够融解钢铁的胃液模糊掉,牧师又为它做了必要的清洁与保护。

“要知道,”在精灵游侠反复抚摸它的时候,盗贼忍不住说:“这样的东西在尖颚港有成千上万,只要你愿意往那些黑洞洞的小巷子里走一走,总会有几个人拿出点好东西请你鉴赏一下的——不是巨龙陨落的山谷,就是囚禁着魔鬼的洞穴,还有一个危险的刺客藏匿在某个无名小岛,堆积如山的金币宝石……应有尽有,内容齐全的足够一个吟游诗人唱上二十年之久。”

“但我记得确实有那么一首诗歌描述了此事,”精灵说:“那位可敬而虔诚的追随者是否被人称为倾听者里奥博德?”

伊尔摩特的牧师顿了一下,他不是个擅长记忆的人,他在思想中翻找了一会。才慎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在那本书籍的最后……那位大人,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并非想要为自己扬名。而是希望万一有人想要查阅这份记录,它不至于被当做一个杜撰的故事。”

“那么这个。”盗贼问,“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法师有他的法术书,”他近似于无赖地说:“它又不是摆在我面前的金币,更不是能够戴在女人发间的花朵,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份还需要搏命去取的酬劳费上这么一番周折呢?”

“就像您刚才与这位尊敬的游侠所说过的,”伊尔摩特的牧师以一种比盗贼更为厚颜无耻的态度说道:“不解决此事,您们也不太可能离开这儿呀。”

“而且,”他窥着盗贼立时变得危险的表情。及时地补充道:“善神的追随者在废墟中找到的金币与贵重物品少得可怜,既不符合他生前的身份,也与他身后的身份不甚相称,据说那个可憎恶毒的不死者留下的真正珍藏并未放在明处,它被藏了起来,和那本法术书一起。”

“但就事实而言,”凯瑞本说,他将那块残片转递给了克瑞玛尔,躺着也中枪的曾经的不死者接过残片,开始施放一个法术:“我没能看出它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它曾经蕴含着力量。”牧师说:“正如您们所见,我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牧师,这座村庄和我自己能够坚持到现在。几乎都倚靠着它。”

“什么样的力量?”

牧师踌躇了一会,显然他不怎么愿意说出来,并且对这个力量有所怀疑与厌恶:“……死亡……”他很小声地说,“只要将力量注入其中,死亡的阴云就会笼罩在生灵的头上。”

“克瑞玛尔?”

“我不觉得,”巫妖说:“上面既没有邪恶混乱的气息,也没有带着腐蚀性与毒性的负能量。”

“但它的确能做到啊……”伊尔摩特的追随者说:“直到你们来之前的那一晚。”

“它也没能让你离开这个村庄吗?”葛兰追问道。

“如果能,”牧师不安地蠕动了一下手指:“请相信我,我是不会那么做的——我会在第一时间大声地警告您们。”

“那可只有魔鬼知道了。”葛兰无所谓地说。但他已经不再注意伊尔摩特的牧师了——黑发的施法者在施放了两个法术后就将这块残片交给了伯德温,因为微光时刻的战斗。他被迫保持躺卧的状态——最起码要到第二天的早晨,他对魔法之类的东西只有初步的了解。并且更看重其效用而不是原理与细节,毕竟在雷霆堡与兽人作战的时候,他只需要知道某个法术能将他们冰冻起来,某个法术能将他们全都烧成焦炭就行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接过了那块小小的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里翻看起来。

让盗贼露出戏谑而冰冷微笑的不是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笨手笨脚的伯德温,而是依偎在这个灰发战士身边的梅蜜。房间仅有的椅子空着,谁也没做,弗罗的牧师卷缩着两只如同珍珠般皎洁的小脚,半坐半躺在伯德温身边。

在照顾那些伤者的时候,弗罗的牧师不失时机地也给自己弄来了一点温热干净的水,她用梳子沾着水给自己梳理了头发,现在那头丰润厚实的深褐色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润;她细细地擦拭了自己的脸,拍打面颊让它们变得嫣红动人,她总是咬着嘴唇,洁白如同贝壳的牙齿在柔软的下唇上留下印记与加深的颜色——伊尔摩特的牧师只在这个房间里准备了一盏鲸鱼油灯,在伯德温拿到那块残片之后,她泰然自若地从小桌子上拿起它,端到伯德温身边,她不辞辛劳地端着它,将亮光和自己送到战士的身边——盗贼发现她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特别是在灯光的照耀下,你可以在这双眼睛里找到阳光的金色,森林的绿色,雨云的灰色和天空的蓝色,随着光线的每一次变动。眼睛的颜色也会随之变化,葛兰知道人们常会将这种眼睛称为宝石眼,更准确点说。是欧泊宝石,它是变幻莫测而又美丽无穷的。

“葛兰?”

葛兰抱着手臂转过身。“请吩咐,可敬的大人。”他语气恶劣地说,同时在心里对着自己皱眉,因为他竟然没注意到伊尔摩特的牧师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我们需要更详细与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地方,”凯瑞本温和地说,精灵们并不像人类那样在意他人对自己是否足够尊敬,他们更喜欢与朋友平等的相处,虽然盗贼现在还不能说是他的朋友。但这点小怨念还是能被忽略不计的,而且他确实需要盗贼的帮助:“你能完成这个任务吗?”他微笑了一下,将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我保证这是有酬劳的。”

“任凭您们安排。”盗贼说:“我只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当然,”凯瑞本说:“我们都想。”他停顿了一下:“我这里还有一瓶蜜酒,如果你觉得还能坚持,我们可以在这个夜晚分享它。”

盗贼将匕首插回腰带:“你和我?”

“或是我,”施法者说,而后他转向凯瑞本:“你受伤了。”

伯德温抬起头,但他没在凯瑞本身上找到血迹。

“你的肋骨刺入了肺部。”克瑞玛尔说:“在高塔倒塌的时候你被一块巨石砸中,从那时候起你会不自觉地护着你的右肋。然后在带着伯德温一路疾行的时候,你有意将长弓背在身前,是因为在颠簸中他会撞上你的身体……”

“我已经喝过治疗药水了。”凯瑞本无奈地说。

“在它还没有痊愈的时候你又去和蝙蝠打架了。”巫妖说:“你和它们争夺一个婴儿的时候,从屋顶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明明远在村庄的另一端,”精灵惊讶地说:“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

我的灵仆,巫妖在心里说:“停止转移话题,”他冷漠地说:“你需要休息,今晚只有我和葛兰。”

精灵叹了口气,屈服了:“你还有多少法术?”

“和你的治疗药水一样多。”巫妖讽刺地回答。

伯德温大笑起来,他拍了拍身边:“幸好伊尔摩特的牧师有着一张非常宽阔的床,”他说:“我们可以分享它。然后把蜜酒让给那两个家伙。”

“如果需要……”梅蜜畏怯地说:“或许我也可以……”

“假如你允许我在蝙蝠来临时将你投掷出去作为诱饵,”施法者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会十分地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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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在离开伊尔摩特的圣堂后。盗贼说。

“为什么,”巫妖反问道:“你对我来说很有用。”施法者抬起手指,让盗贼看缠绕在手腕上的纤细银绳:“而且你总能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启迪。”

“我的荣幸。”葛兰说,他走在距离施法者约有五尺之远的地方,但他也知道,在施法者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都是他们的领域,这种做法非但极其可笑而且还有点蠢,但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意志的控制。

村庄里的人没几个舍得在夜晚点起火把,他们也不需要,在经过泥屋时能够从未曾封堵完全的缝隙里听到幼儿的哭喊与忍耐不住的哀叫,因为一些受伤不是那么严重的人被留在了家里,他们的家人在位于房屋中央的灶膛里煮着牧师给他们的草药,那股味儿不比粪便更好闻,不奇怪,里面真真切切地有着粪便的成分。

“你觉得我们可以走出多远?”盗贼问。

“还记得那个早上吗?”施法者悠闲地说:“那些农夫在村庄外的田地里耕作,而且为了不让祭品们太早发现自己被困住了,设置这个祭地的法师或者术士也会将范围扩大到他们日常行经的地方。”

盗贼走起来从来就是无声无息的,即便是在泥泞,凹凸不平的狭窄道路上,法师也不遑多让,仅存的微光对他们来说已算得上清晰明白,他们的速度也同样地快,大概只用了普通人三分之一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村庄外的田地边,他们沿着被牛和人踩踏出来的小径走,经过荆棘处处的抛荒地,来到一块种植着番薯的地里,看守番薯地的棚子里空空如也,它的主人或许死了,又或许不敢将自己的生命与几筐番薯等同——再过去是一片茂密的刺玫丛,人类的踪迹到此为止。

“起雾了。”葛兰说。

“啊,”巫妖说:“我们已经到了需要警惕的地方了。”

突如其来的雾气看似寻常,在湖泊、溪水与沼泽,这些水汽充足的地方,往往会出现这样的雾气,它缭绕在村庄与树林之前,如同活物般的翻滚着,起初只是缠绕着足踝,但很快地,它就攀爬到了你的膝盖,而后是你的腰部,再来是胸膛——或许是因为感知到了葛兰与克瑞玛尔并非那些蠢笨的凡人,它几乎是一瞬间便浓厚到了就连盗贼的眼睛也无法看穿的程度。

有什么东西碰触到了盗贼的手指,盗贼的精金匕首猛地刺入其中,如果那是有生命的东西,肯定就被当即夺取了它的性命,但匕首传回的触感让葛兰浑身发冷——比蝙蝠更让他憎厌的东西,那根该死的银绳,它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数次送入濒死的深渊的记忆还牢牢地在盗贼的脑子里占有着一席之地。

绳子从盗贼的袖子里爬进去,在他的胸膛上缠绕一周,葛兰想要摆脱它却又压制住了这个念头——施法者不会做出无用的举动。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下一刻,一阵狂暴的小型飓风就从克瑞玛尔先前的位置呼啸而起,它卷走了那些浓雾——盗贼听到了尖锐的吱吱声,他当即聪明地匍匐下来,有什么从他头顶被无形的巨手拖拽离开——风,以及别的东西割伤了他的脊背。

浓雾消散后,星辰的银蓝色光芒重又覆盖在这片大地上,番薯地里一片狼藉,不远处的刺玫丛也是伤痕累累,幸而有那根绳索,盗贼才没被一起带走——他看见有十来只灰白色的毛茸茸的蝙蝠被吊挂在折断无数却依旧坚韧锐利的荆棘之间——它们之前想要在雾气的遮蔽下偷袭他和克瑞玛尔,当然,更多的已经被突兀的飓风卷走了。

如果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它们大概已经在痛痛快快地吃喝了。

但这并不值得高兴,就在他们能够看到的地方,刺玫从后的树林,那片阴沉的阴翳中闪动着细小的就像是针尖,赤红色的光,密集的就像是星辰在血泊中投下的倒影。

伊尔摩特的牧师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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