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初下,那是二十多个城池,就是仅仅把魏地城头上的旗帜换成汉军的旗帜也能把人累死。
事务多如牛毛,千头万绪。
韩信看着桌案上一堆民事,直接推开,一副不要来烦我的样子,他说:“这些事去找曹参。”
“是,民事杂乱无章,琐碎无比,婆婆妈妈,你嫌烦,你不想管就一股脑都丢给曹参。”灌婴没有好声气。
韩信:“曹将军知道我只善治军,不善理民。”
灌婴看着他:“你最好求曹参从医馆里囫囵出来,这样你这个借口还能多用几年。”
韩信这才惊觉:“曹参真受伤了?”
灌婴:“仗打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受伤?没死就算命大了。”
这场灭魏之战,是韩信近乎天才的指挥,同时也是曹参和灌婴跟所有汉营的将士们拿命拼下来的,拿性命把他的每一个命令都落到实处。
……
在医馆里。
用剪刀剪开铠甲,里面的衣物已经是纠结着累累血块的曹参,还能好心对大夫说:“我身上的伤比较多,又难看,大夫不要害怕。”
医师说着:“我们医家什么样子的伤没见……”一眼看到曹参剪开的衣衫下面裸露的肌肤,最后一个字直接咽了下去。
其他的医师们看见了,也都默默转头。
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这也罢了。
那些旧日的疤痕上又添新伤,这也算了。
让医生们不忍直视的是,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刀伤,还有肉眼可见的箭头卡在肌肤里,狰狞恐怖。
这个人都这样了,还有本事自己走过来,笑着告诉医生不要紧张。
那时候没有麻药,曹参医治的时候就咬住一块布,生生忍受。医师们都忍不住说:“疼就喊几声……”
不是一处伤,是很多处。
等韩信到的时候,曹参被绑得如家乡的粽子,他已经筋疲力尽,刚刚朦胧睡去。
那样的遍体鳞伤,那个年代的很多士卒都不陌生,韩信当然并不陌生。
那样的战场,跟巨鹿一样,不死不亡不受伤才不正常。
曾经,巨鹿之战,他和曹参一样,全身是伤,可是那一口气就是不肯断,但是有那一口气在,被人拖出来,他就凭着那一口气,水米未进,坚持了三天三夜,硬是活了过来,医者都无法解释,最后大家议论的时候一致说是他心底有个念想,这辈子如果实现不了,怎么样也不会甘心的。
所以就算人死去,魂魄也会归来。
韩信相信曹参也一样。
可此时曹参不仅仅是全身是伤的问题,是医师对着他右腿叹息:“这条腿就是长好也是瘸了,以后怕是无法重返战场了。”
“不回战场就不回,当给曹将军留条命好也好。”汉营的将士们议论。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医生也这么说。
韩信刚说:“大夫,若是要好……?”
医师就忍不住生气:“他能有条命就不错了,你还想他好?
韩信还在坚持:“我是说他这条腿要是想好……
医师不可置信看他:“原来这世上真有铁石心肠之人,我今天算是见到了,他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还想着他能去骑马打仗?一条腿重要?,一条命重要?”
韩信对于医生的话置若罔闻,他用手比了一下,坚持问:“如果他这条腿还想好,需要从这里砸断重新接骨吧?
医师点头之后立即拒绝:“我是不会动手断骨重塑的,我们医家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韩信根本就不管他话里的语气,只确认信息,确定好位置,拿起剑,用剑鞘上的铁箍对着那个位置快速一击,又快又狠。
曹参一声惨叫,整个人都弹起来,又重重摔下。
旁边陈贺与诸位将军立即怒目圆睁,暴呵:“你这是做什么?”
……
竟然是曹参自己在昏迷之前快速说了一句:“大将军必有缘由!”
然后彻底昏迷过去。
医师几乎是飞速扑上去,止血,正骨,加木棍,重塑。
韩信看着脸色蜡黄,汗出如浆,手把席子上的毛毡都扯发粉碎的曹参,又看了一眼几乎要跟他拼命的汉军诸将,淡淡说:“等曹将军醒来,让他自己来找我算账!”
然后在众人的愤恨不平与不解中离开。
曹参一直昏迷到第二天黄昏,总算是悠悠醒来,可是意识刚恢复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睁开眼睛,立即去看自己的腿。
旁边的将军们七嘴八舌:“重新接过了,医师说可以再好了可以正常走。”
“加强锻炼不是不能骑马的!”
“只是这下曹将军可是遭罪了。”
“本来已经接好了,就是以后走路会不便一些,大将军他……可真狠心!”
曹参疼得头上冒汗,竟然还说:“狠心未必是坏事,我是马上战将,腿废了人才是真的废了。”
陈贺:“你就那么相信大将军?他把你骨头敲断你都认为是为你好?我们都是小人之心,我们只会挑拨离间,我看一直就是曹将军你比他有资历,比他熟悉汉军,比他得人心,他不舒服……曹将军你自己数,你自己数,他那一条军令不是把你往死里逼,你就那么傻,让你送死你就去送?”
曹参疼得直冒冷汗,面色蜡黄,还是支撑着说:“临阵对敌,若生嫌疑,与自杀无异……对于一个能带汉军从巴蜀打到三秦的将军,我愿意先信任,希望你们也能相信大将军。
这种话,曹参不仅仅是对陈贺都尉说,是谁来探望病榻上的曹参就跟谁说一遍,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汉营将军们走出医馆相互感慨:“人这辈子什么都能羡慕,就是的运气是羡慕不来的,有人运气就是那么好,到刑场能遇到夏侯将军,逃跑能遇到丞相,想当将军就碰上个汉王肯登坛拜将,上战场还能遇到曹将军为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