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歌姜府走出来后,帝辛的嘴角处仍旧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他回眸一望,看着匾额上那龙飞凤舞般的甲骨字体,英俊的脸庞上倏然流露出一抹讥诮。
虽说姜桓楚最终没有表态接受他的建议,但帝辛知道,这个不甘屈尊于人后的野心家是动心了。
同为四大诸侯国的国主,为何姬昌大名却可以享誉九州,论人口,论地盘都堪称四国第一的东鲁,为何要屈尊于人后?
要知道,东鲁地处富庶的繁华地区,领地靠海,可以捕鱼,也可以制盐,农业和商业双丰收,就是军事人员素质不比其余三国,但成长潜力却是无比巨大。
西周之所以军事力量强大,与他本身是游牧民族脱离不了干系。
西周侯国,位于西北地区,那里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其国内实行的制度一直是半农业半游牧的文化,众所周知的是,游牧民族马背上的功夫很是厉害,再加上连年对西北地区的诸侯国和犬戎几番征讨,造就西周侯国军队人员素质的强大。
如果东鲁能效仿西周,大力发展农业,对外进行战争的话,如果取得大胜,把敌人的人口掳掠回来充当奴隶,可以大大地提升国内经济的发展,还可以得到大片肥沃的土地,充实国库,也能提升军队人员的战斗素质。
这便是以战养战,如果运行得当,还能够一夜之间,以战暴富。
要知道,夏、商和周三国的社会文化乃是奴隶制社会,消灭敌方国度后,国内的所有人都会直接从良民变成奴隶,不论是修运河、开垦荒地还是修筑城墙,这些奴隶都可以随意处置,死活不论,不似后世儒家奉行的维护“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仁治三个主义思想,太虚伪了!
用当代话语来说,就是太过圣母,对敌人的子民简直比自己的子民还要好。
幸好,这个年代儒家思想还未诞生,国与国之间的奉行的准则就是弱肉强食,颇为野蛮的丛林法则。
东鲁位于东北之地,毗邻东夷族,紧靠陈塘关,可以说,东鲁侯国乃是对付东夷族的最前沿,这些年来,若不是有陈塘关牵制了大批东夷族蛮兵,凭东鲁侯国一国之地,很难抵御蛮兵这么多年的进攻。
不过,在大商朝对东夷族几次战争后,东夷族的实力已经衰退了许多,而东鲁侯国则在大商朝和东夷族战争中趁势崛起,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综合实力已经与东夷族不分上下。
故而,一旦姜桓楚心动,想要对外进行战争的话,那么东夷族便是首选之地,毕竟他不可能傻到发动对大商朝的战争,掠夺奴隶和田地。
“以夷制夷,东鲁,迟早是我的!”帝辛冷声,随即钻入车辇里,消失在了安谧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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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德殿内,早起梳妆的姜小媛,出神的望着窗外处的那盆蓝菊。
这盆蓝菊是姜小媛从朝歌姜府带过来的,一直深受她的喜爱。
蓝菊,又名翠菊,喜温暖、湿润和阳光充足环境,耐寒性弱,通风而阳光充足时生长旺盛。
姜小媛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盆蓝菊一样,表面上火热,实则内心却很胆小与自卑,或许是从小的家庭环境使然,她母亲早逝,家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常年处理公事,几个哥哥小的时候也总欺负她为乐,长大之后更是被姜桓楚分封到边疆统兵,常年不回家,偌大的姜宅只有她一人。
许是也自知亏欠,姜桓楚从小就无比宠溺姜小媛,她要什么东西,哪怕是星星与月亮,都会想办法给她弄到手,渐渐的,她便养成了一副刁蛮跋扈的样子。
“我姜小媛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许你不答应!”姜氏明媚的俏脸上,泛着继续冷酷,她紧握着掌指,许是太用力了,导致指尖泛起了一抹苍白。
“王妃娘娘,世子殿下回来了。”这时一名宫女来报。
姜小媛一怔,随即缓缓起身,对着梳妆台的一面铜镜照了照,便一脸漠然道,“走,跟我去截世子殿下。”
回到受德殿后,帝辛便吩咐下去,准备远游的东西。
郝国距离朝歌足有千百里的距离,称作快马也得几天几夜的时间,哪怕是飞行,也得两天左右。
“随从的人员不必太多,挑选一些忠诚可靠的侍卫,总之,一切从简,明白吗。”帝辛偏过头,对辛五说道。
辛五连忙道,“知道了,世子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目送辛五走后,帝辛正要去密室练功,忽然,耳畔猛地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
“臣妾姜氏,参见世子殿下。”姜氏走来,款款施礼。
帝辛偏过头来,瞧着她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着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雍容柔美。
这个年纪,正是姜氏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明媚的俏脸上不时闪过妩媚的柔情,小嘴微扬,浮现一丝浅笑。
但帝辛的眼眸却是平和的,他语气冷静无比的问道,“有事?”
姜氏一怔,俏脸强挤出一丝笑意,“臣妾亲手做了一份早餐,想要请世子殿下品尝。”
“哦,谢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帝辛平淡的说道,随即便拂袖离去。
怔怔地凝视着自己夫君的背影,一丝颓然和愤怒顿时浮现在姜小媛心头。
谢了?好疏远和陌生的词语啊﹍﹍
“世子殿下!”姜小媛轻叱。
帝辛停下脚步,回眸望去。
姜小媛神色冷静的可怕,她走到帝辛身前,仰头望着比自己略高的那张英俊的面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委屈地问道,“世子殿下,臣妾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惹得您不喜?还请世子殿下明示,不要这般直接冷落我。”
帝辛沉默少许,忽然展颜一笑,刮了刮姜小媛的琼鼻,道,“不要多想,是我真的有急事,再有,你我刚成婚,彼此都不熟悉,还是多给对方一点适应时间吧。”
说罢,帝辛直接转身离去。
凝视着帝辛的背影,姜小媛委屈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沉吟少许,她对身后的一个丫鬟说道,“查,在世子殿下出关历练期间,可是与什么女人有染!”
一名绿衣奴婢凑了过来,她是与姜小媛从小玩到大的贴身丫鬟,也是姜小媛的陪嫁品之一。
“王妃娘娘是怀疑世子殿下心中早就有了人,所以才对你如此冷落?”绿衣奴婢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小媛冷声道,“没错,我的美貌不说是倾国倾城,也鲜有男人不动心的,可昨夜,他却﹍﹍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如果你心中没有其他女人的话,为何对我如此冷落?”
绿衣奴婢迟疑片刻,说道,“王妃娘娘,怕此事或许真的如世子殿下所说的那样,想要给彼此一个熟悉、适应的时间吧?”
姜小媛豁然转头,冷漠的看着她,顿时吓得后者失声。
少许,姜小媛霁颜,苦楚道,“小玲,你是我在这深宫之中,最信任的人了,你若不帮我,我真的,真的﹍﹍”
“王妃娘娘莫怪,小玲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就吩咐咱们的人,去调查世子殿下出关的一切行踪。”小玲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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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城外,一支车队浩浩荡荡的朝着西方行去。
告别了帝乙、王后,帝辛便与子期,在第三天清晨,悄无声息的再次离开了朝歌。
这一次,帝辛一切从简,身边只有辛五和几个宦官、奴婢服侍,随行的侍卫也都是从聚贤馆和殿内挑选出的精锐。
突破先天之后,帝辛自负在大商朝境内,自保是无虞的,除了子启以后,似乎也无人胆敢在大商朝疆土内,行刺当朝的世子。
要知道,一切事物都有迹可循,一旦被朝廷知道了是谁做的,哪怕你背后靠着西周侯国、神都等庞然大物,也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帝王一怒,流血漂杵!
“我还以为,这一次你会带着弟妹一同前去呢。”宽大的车辇里,帝辛和子期相对而坐,角逐着棋局。
“新婚燕尔,你还真舍得温柔乡。”子期无奈的摇了摇头。
帝辛沉默无言,他手执黑子,啪的一下落棋,直接就把子期的白子给堵死。
“三哥,跟我说一说你封地的讯息吧。”帝辛问道。
子期一边苦恼的研究着这盘棋局,一边缓缓地详解道,“在为兄十二岁那年,我被父王分封到了西北郝地,册封为郝候,在那里建立起了郝国,除了少年时期,去过郝国几次外,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深宫之中,对郝地的发展完全不知,前几个月,当我去郝国时,发现﹍﹍呵呵,为兄已经被彻底架空了。”
“很正常,你十几年不去封地一次,如果不是当地的豪族替你管理,估计郝国早已变成一片蛮荒之地了。”帝辛轻笑道。
“是啊,当我刚到郝国时,拿出了一部分积蓄,宴请当地的豪族,想要好好感谢他们,但酒宴上,他们人五人六的,一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样子,但背地里却是阳奉阴违,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许是也知道我不得父王的宠爱吧。”子期说道。
“人嘛,总是贪心,这么多年来,郝国的利益已经被当地豪族瓜分掉,你不来,一切都相安无事,然而,眼瞧着你要把持郝国的军政大权,他们岂能甘心的把经营多年的利益拱手送出去?”帝辛再度落子,重新把白子逼到了绝路。
子期皱巴着脸,执白子举棋不定,“所以,我替你练得八部玄甲军,都是从偏远山区征集的良民和一些忠厚老实的奴隶组成,郝城就那么大,人口不过几十万,但这几十万人口,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当地豪族的族人,你说可怕不可怕?等于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当地豪族的监视之下,这也是为何,这几个月来,我都吃住在兵营中的原因所在了。”
郝国不大,论规模,只是一个中等偏下的诸侯国,在郝国境内,最大的城市便是郝城,也是郝国的首都,人口也就二三十万那样。
“郝国的弊端,其实与我朝很相似,甚至某些问题更加严重,最起码在朝歌城,父王的话语是说一不二的,你所欠缺的就是像父王那样的威望,无法令天下世家信服。”帝辛说道。
“父王,雄才伟略,哪个世家敢不开眼触怒父王?”子期摇头道。
“所以说,要想真正从当地豪族手里抢过来郝国的军政大权,首先就必须要树立起足够的威望,并培养自己的亲信。而小弟心中有许多变法的良策,不妨先在郝国试验一番,如果成功了,等将来我登基之后,也能对比郝国的成功进行推广。”帝辛道。
子期戏谑看着帝辛,说道,“五弟啊,你这个想法怕是蓄谋已久了吧?没问题,反正郝国也是咱哥俩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出了事,咱俩一起抗便是。”
帝辛笑着说道,“出事?三哥认为我会做没把握的事吗?当初请你替我练兵,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出事而做的准备,如果能确保八部玄甲军的忠诚,那么我便可放开了手脚,进行大刀阔府的改革。”
“新军的训练一直由我负责监督,陈梧、陈桐两兄弟担任总教官,忠诚嘛,应该是可以确保。”子期说道。
帝辛笑了笑,啪的一声再次手执黑子落棋。
子期抿着嘴,紧锁着眉头,最终无奈的苦笑道,“五弟的棋艺果然精深,我输了。”
“哈哈,长路漫漫,闲来无事,咱们接着下,顺带我指点你几手。”帝辛得意地哈哈一笑。
“你就得瑟吧,这一把看我怎么绝杀你!”子期轻哼。
“等一下!”突然,子期叫停,把双方的棋子对换了一下,笑着说,“这一盘,我执黑子,我先下。”
帝辛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伴着夕阳,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