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玉楼
张顺上了岸后,和绛蛸碰了个头,并且在岸上待到了南方使者前来。
今日,张顺走出门扉,走到埠口。
吉云埠经过近段时日的发展,已非先前能比,单是人口,已达数千。
这还只是聚集在埠口的百姓而已,若在算上附近村落,轻易便有一两万之众。
吉云埠如今乃是附近最大的镇子,村庄之中的百姓,多来此地贸易,而不会前往野泽城。
此处没有各种苛捐杂税,官吏不会为难,政治清明,如何抉择,百姓心里头都有一杆秤。
在埠外村落,有武师领着人马,来回巡视,保护辖地。
经过洪水冲击,原先村落之中的社会阶级被彻底打碎,恰好利于占领。
如今周遭俨然已成了张顺的私人领地,而官府那边,无人来管。
只要征税之时,老实缴纳足够钱粮,以张顺如今向那位郡守上贡的金银数目,郡守绝不会过多为难什么。
任期之内,赚够钱,能够向朝中输送,维持着关系,得来皇帝、大臣的青睐就足够了。
谁会管什么百姓死活?
不只是张顺,其实如今整个天下,都在朝着变乱的方向逐渐狂飙,那位高居天阙的皇帝老爷,估摸着再过几年,就成了京城太守,政令不出京畿之地了。
站在埠口不久,一队五人的马队跑来。
吉云埠如今共有马队十支,分别由一名伍长率领,每日来回纵横于吉云埠附近,巡查四处。
五十余骑,全部家底。
野泽位置偏南,马匹不多,本就昂贵,有这三五十匹,暂且足够用了。
骑兵头领不是别人,乃先前吉云埠跟着黄幺混帮派街头的老人,小曾。
这小子天赋不差,如今已是武师,而且马术精湛,因此得以委以重任。
凭借着这一伙马队,纵横方圆百里,绝对足够。
五人马队为首恰好是头领小曾,见到张顺,当即翻身下马,“顺爷。”
水中诸妖见张顺唤作大王,而到了这陆地,吉云埠之中的诸多百姓以及上下官吏,皆称张顺为爷,而非什么大人。
这是为了和官府区分开来。
吉云埠中,没有大人。
平常张顺不在时,绛蛸两个身份,轮流来用,时常扮演张顺,于埠中行走,因此对于此地的统治,不必担忧。
张顺笑着望去,看到五人,三名武师,余下两人,虽还未到武师境,但已然不远。
野泽深水水域之中,生长于灵脉土地之中的灵草供给,使得吉云埠武师进境极快。
“小曾,不错,实力都已达到强骨了。”
小曾挠挠头,“顺爷,还是多亏你赏赐的丹药,才能进境这般快。”
“同一批人,药物不缺,唯有你进境最快,和你的勤勉脱不开干系。
好生修行,待伱实力到了内劲,我再传授你一套腿法,再给你手下的骑兵补充五十骑,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百将。”
小曾听到张顺所言,大喜过望,“谢顺爷。”
“爷,咱练兵多日,是不是该打打试试了,我听说北面有一个帮派,鱼肉乡里多年,其帮中定有不少的金银财宝……”
张顺笑道,“你们骑兵,可都是咱吉云的宝贝种子,伤亡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你将手下统统练成武师再说。”
小曾和张顺相识较早,而且绛蛸扮演张顺的角色时,一向是与张顺那般平易近人的模样相同,因此对张顺,多了几分亲切。
听到张顺言语,小曾拍着胸脯保证道:“顺爷瞧好,一个月内,我定将手下这群小子练得全是武师!”
绛蛸按照张顺吩咐,手下招揽的人手,多是少年郎。
少年容易塑造,和那等老于事故的老油条不同,培养出来,对于吉云会有更高的忠诚。
小曾走后,张顺望着埠口之外的田野,微微皱了皱眉。
绛蛸先前说起过,天上已许久不曾落下雨水。
吉云埠周遭,都用大野泽之中的湖水灌溉,倒不耽误作物生长。
“我的云雨诀已修行到了巅峰,回头在附近降下一场水来。”
绛蛸说道:“洪水之后是大旱,咱们这一亩三分地还好,听闻野泽临近的几郡,有些地方的旱情已露出了几分愈发严重的趋势。
恐怕再不下雨,就得闹出乱子出来。”
言语之时,官道之上,有一辆马车驶来。
洪水之时,官道有些部分遭到破坏,不过已被张顺差遣人手修缮。
马车靠近,停在身前,从里面下来一名女子。
一身宽松白袍,袍上镂有一种大恒常见的花种,玉楼花。
女子面带轻纱,只露出一双能够言语的眸子,眼神泛着一股清澈。
浑身似有圣洁光彩,弥漫而出。
张顺眯了眯眼,绛蛸在陆地之上,除却经营领地之外,还负责打探各地消息。
对于这雅名玉楼的土花,他近几日知晓一些。
玉楼是近来活跃在大恒的一股势力,以玉楼为花为标识,用传统传教手段来聚拢人众,欺诈来愚昧百姓。
所用手段,无非是治病救急。
和前世太平道大贤良师、上帝教洪秀全天王那等人物,似没啥区别。
南方反贼的圣公,居然和玉楼教牵扯上了关系?
还是说,圣公,本就是玉楼教的人?
玉楼教遍及整个大恒,势力极大,可不是那只占南方那几郡的圣公能比的。
张顺法眼一开,瞧出此女修为,丹田之中已生内力,不止如此,经络之中,灵气纵横,这是一名修行了练气法的修士!
境界不算高,只通玄而已。
‘此女放在人族之中,实力不低,难道是哪座仙门之中的弟子?
若是如此,倒是能当作和了解人族修士门派的机会。’
此刻,远方鲟鱼和黑尾大勾还没折返,张顺自不知晓黑尾已发现人类修士门派踪迹。
不过,他只在野泽附近而已,辐射出去的影响应当有限才对,为何南方会派遣这么一位高手前来?
张顺心中觉得蹊跷,面容上不懂声色,笑了笑,拱了拱手,“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前来之人,除却这名女子之外,还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以及一名马夫,两名侍卫随从,一名侍女。
老者以及侍卫随从皆为内劲,那名侍女并非是武师,而是灵气入体的炼气师。
练气师直接引灵入体,通常只会几招小术法而已,并不通晓什么武艺,近身格斗之术,半点不通,实力较弱。
女子温婉地朝张顺行了一礼,轻吐幽兰,“小女子周盈,见过顺爷。”
张顺眯了眯眼,对于女子的称呼有些意外。
张顺微微侧身,做出请势。
周盈打量着张顺,惊讶于此人的年轻。
若要招揽张顺这一亩三分地,自然轮不到她堂堂玉楼圣女亲自出面,之所以会亲自前来,是因为听说了一个消息。
京城之中钦天监监正卜卦,大恒之南有龙气。
先前教中只以为是那位圣公,后来教中擅长占卜的长老卜筮一番,才测知在野泽郡中。
野泽郡上上下下,挖了个遍,尔后张顺这位占据吉云埠一地的小小埠主,就被单独拎了出来。
无他,吉云埠其他地方帮派之类的经营,远远不如张顺。
而且张顺在野泽之中渐渐打出了名头,附近皆知其名。
周盈这位圣女,此次前来,是为了拉拢极有可能身负龙气之人。
玄之又玄的卜筮之道,难以捉摸的龙气,没有质疑。
大恒天下危如累卵,民意汹汹,贼寇频生,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恒朝廷,命不久矣。
他们玉楼教,笼络人心,于朝廷之中安插人手,占据一地,待天下有变,横刀割据,不失为一诸侯。
但那位野心勃勃的教主并不满意,想要更进一步,跨上最后一步,履至尊而制六合。
周盈进了埠内,向四处张望。
从到了张顺所统辖的地方后,就能明显察觉到了此处和别地之间的差距。
他们从南往北而来,途中居民,面带菜色,眸中无光,而且还接二连三碰上匪寇,乌泱泱拦下他们。
而到了此地,却恍如隔世。
如同战乱之中,误入桃花源。
百姓安居乐业,面容洋溢着笑,眼中泛光,而且途中不见任何匪寇,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到了这埠中,周盈更是感觉如此。
这哪里是什么渔猎埠口,简直都快赶得上一座郡首府城了。
所谓的龙气,以周盈之见,乃是得民心者得之。
她修行有玉楼秘术,通晓些望气手段,方才甫一见张顺,甚至都能看出其周身一股无形的气魄,直扑而来。
仿佛天生贵气。
不止如此,她还隐约能够察觉到张顺实力,有一股强悍的杀伐血气,但并非是她曾经见过的化境高手那股气机,而是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位顺爷,难道同样是修行中人?’
人族修士,吐纳灵气,修阴阳,晓变化,通长生,远非凡人所能比拟。
但并不意味着凡人之法,没有可取之处。
比如此刻,连金丹都看不穿张顺的实力,而眼下却能被这修行玉楼秘术的周盈,窥见一两分。
‘根据教中搜集到来的资料,这位顺爷,先前只是一名几无立锥之地的渔夫而已,在船上讨生活,生活困苦。
之后攒下钱财,进入城中拜师,这才得以成为一武师……’
‘其人生轨迹,有好几处可疑。’
双方落座,一阵寒暄。
聊了半响后,张顺老神定定,随意攀谈,却只口不提今日周盈等人前来目的。
周盈瞧着谈笑风生的张顺,心下思忖,‘不知此人是修行了什么驻颜术法,还是怎么,面容如此年轻,可行事却不见一点志得意满的骄狂,而是颇为老辣。’
周盈愈发觉得,张顺此人,确实非凡。
她直入正题,“顺爷,我等此次前来,是想邀你,共襄盛举。
当今天下,民心鼎沸,大恒上有皇帝奸臣作乱,下有贪官污吏压榨,大恒朝廷之命,不久可立而见之。
我玉楼教笼络天下英才,广邀群雄,如今势力已遍布南北。
顺爷若入我玉楼麾下,待改朝换代之时,王侯可望。”
张顺问道:“周姑娘,观你气势,非凡夫俗子之气,不知姑娘可是那等练气修行之士?”
周盈望去,似明白了张顺意思,没有避讳,“我确实是修行之人。”
张顺咂咂嘴,面露惊愕之色,“果然如此,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修行之人。
不知周姑娘师承何门?
实不相瞒,我修行武师之术,已有多年,如今内力已生,但再无得寸进。
从典籍之中知晓,世上还有仙人,留下诸多传说,但一直无缘拜会。
若能得来师承,求得觅长生妙法,死又何足惜!”
周盈用秘法瞧得出来,对张顺言语不信,问道:“顺爷,你浑身气势浑然天成,想必也通晓吐纳之法罢?”
张顺矢口否认,“周姑娘,我自小气势非凡,见我之人,老者说我有贵气,对我和颜悦色,中年见我,情愿将闺女嫁我,少年见我,以我为首。
此乃天赋,和那什么从未听闻的修行之法,并不相干。”
周盈嗤笑一声,对这老油条的少年一点不信,不过仍回答道:
“我确实会些吐纳灵气之法,这传承于我玉楼教,你若想修,入我教中,即可相传。”
张顺神色一暗,还以为是哪大门大派。
“不知你们教中,实力最强者如何?”
周盈身侧那名老者瞧着张顺不去回答周盈,而是左顾右盼,问这问那,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顺爷,叫你一声爷,难道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
我玉楼教,不说实力最强者如何,只我等,你又何曾比得了?”
老者南来北往,仗着自己玉楼教徒的身份,早已养成看人低的习惯。
区区占据一个偏僻地方的家伙,也就是会懂得些治政而已,算得了什么?
竟敢在我等这玉楼教人面前如此?
张顺不怒反笑,哈哈一声。
尔后顿下,望向老头,身躯微微前伸,“你又算什么东西?区区内劲圆满,就敢在我吉云埠狂吠?”
气势迸溅,老者当场飞出,一口鲜血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