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茶楼,不点些饮料可不行。现在的茶楼,经营范围比以往广很多,里面不止提供各种茶叶,还会提供果汁等其他饮品。刚用过午饭,季宣和同邵云辰也没心思喝茶,随意点了壶银针,就没再管,兀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陪孩子逛街费神费力,亏得自家两孩子都不难带,不然就有得两人受了。
小二很识趣地在雅间外候着,雅间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那壶银针静悄悄地往外冒着热气。
外面是艳阳天,室内屋角放着冰盆,丝丝凉气拂过身体,更是让人昏昏欲睡。看孩子们怎么也得睡好一会,季宣和同邵云辰索性放弃同本能做抵抗,决定小睡一觉。
知乐办好事后,转回茶楼。小二见是他,便没拦阻。知乐在门外站了会,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想是主子们在歇息,便没打扰,站在门另一边,和小二一样充当起了门神。
见时间差不多,知乐轻轻推开门,季宣和瞬间从小憩中惊醒,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把知乐给吓了一跳。再一看,一切正常,知乐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办好了?”季宣和开口时,已不见刚醒时刹那的不清醒。
“老爷,都办好了。那里离茶楼有段距离,坐马车过去要小半刻钟,现在过去正好差不多。”
“行了,你去结账,我们马上下去。”季宣和打发走知乐,转头对邵云辰说道,“云辰,我让知乐在广源楼定了位子,我们现在去正合适。”
说完,季宣和上前抱起季宁悠,邵云辰则抱着季宁然。两孩子在刚被移动时,眼帘动了动,随后各找了个舒服的位子,窝在父亲们臂弯里继续美美地睡着。
广源楼是个戏楼,两面临街,位于十字路口,一面正好对着西华街。季宣和他们到时,广源楼前人流量明显比别的地方高一截,下午的戏快开场,戏迷们正陆续到达。
一到广源楼,小家伙们就醒了。这里热闹喧哗,睡眠浅的,很难在这种坏境里入睡,孩子们则是睡得差不多,一闹瞌睡就跑了。
邵云辰从知书手中拿过湿棉帕,给两孩子挨个擦了擦脸,让他们醒醒神。
季宁悠自诩是个大小孩,醒了便立即从季宣和身上下来,满脸好奇:“父亲,这里是哪?比街上其他地方还要热闹。”
“这里是戏楼,走,我们进去听戏。”
“听戏,听戏!”季宁然知道什么叫听戏,顿时兴致来了。
小小的孩子,让他认真听戏,那是在难为他。季宁然对听戏如此感兴趣,不过是看着新鲜罢了。高高的台子,画的五颜六色的妆容,特别是武戏,更能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知乐位子定的匆忙,雅间没定到,季宣和他们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坐在嘈杂的大堂中。
还好,雅间没有,雅座倒是买到了,不用跟人一起挤在狭窄的位子上。
季宣和看了,雅座尚可,用低矮的屏风划分出私人空间,却又不至于挡住视线。只是空间小了点,也不能隔绝外头的喧闹声。
两孩子人小,勉强能看到台上。亏得戏楼座位是呈阶梯形排列,不然,孩子们坐着就只能看见前排人的脑袋。
小孩子很难坐得住,季宁悠也就罢了,这孩子稳重,闹腾也有个度,季宁然就得有人看着,不然他能自个瞎乐呵半天。总的来说,季宁然皮归皮,父亲们的话,他还是听的。每当他玩疯时,季宣和夫夫不管是谁说上一句,他都能安静下来。
戏楼开在西华街,这登台的班子没有一定水平,可撑不起场子。楼里的消费不低,就算是最便宜的普座,寻常百姓也得攒好久钱才能来一趟。
知乐定到的雅间,位子不算好,位于戏台左侧。季宣和目光不由暗了暗,提前小半个时辰,竟然差点连雅座都买不到,锦城的富人实在是多啊。
停战不过才一年,百姓们的生活还处于困苦之中,锦城的生活却不是他们能想象的,上层人士就只差没夜夜笙歌。这里华屋美食,应有尽有,假以时日,等锦城真正建设完毕,将会比京城更加繁荣。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时常在人们不经意间发生,问题是,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家人身上,谁又在乎呢!
季宣和自己都属于既得利益者,他也只是偶尔感慨一下,要让他无私奉献,他可做不到。
邵云辰任两孩子在椅子上玩闹,拿起小桌上放着的册子,里面介绍了戏班子,几个主演,以及所演的戏目。
锦城中京城人士众多,这里官话流行,自然更愿意听说官话的唱腔,在戏楼里登台的戏曲,这类戏剧起码占了近半。
这次,季宣和心血来潮之下,运气不错,正好碰到京戏,总算能听明白一些。对于季宣和而言,听戏就当是在听曲子,特别是各地的地方戏,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懂。京戏吗,虽说唱和说不同,但好歹能听明白一些,不用看西洋镜似的,盯着台上的戏子发呆。
邵云辰看了看季宣和,又看了看两孩子,眼中带着既满足又无奈的神色。家中除了甄老夫子外,不管大的,还是小的,就没一个爱听戏的。别看两孩子凑热闹凑得欢,不过是小孩子喜欢热闹罢了,真让他们认真听戏,估计坐不到一刻钟,就该不耐烦了。
对于季宣和的心意,邵云辰欣然收下。随着幕布拉上,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季宁悠和季宁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疑惑的用眼神询问自家父亲们。
“好了,宁悠,宁然,你们两个都过来,做到父亲这边,别吵着你们爹爹。”季宣和拉过两个儿子,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两个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外面声音小了许多,两孩子似乎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大吵大闹,安静地坐在自家父亲身边,转而开始对桌上的茶点起了兴趣。两兄弟中午没用正餐,这会肚子有点空了,正好拿茶楼附送的茶点填一填。
“世子,那个是不是季先生?”陈煜伴读万又昌探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大堂。
“真的,在哪儿,我得亲自看一眼。”陈煜另一伴读程敬森摆出和同伴一样的姿势,踩着凳子探头探脑往楼下看,“真的呀,没想到季先生也喜欢听戏。世子,你也来看看,旁边还有两个小孩,长得挺好,我都忍不住想上前捏一把了。又昌,边上那个,看穿着像是出嫁男,你说会不会是季先生的人?”
季宣和所在雅座正好位于安王世子雅间下方,雅间的人,稍微往外探一探脑袋,就能看到他们。
陈煜对听戏不是很感兴趣,若不是两个伴读拉着他来凑热闹,估计他自己是不会迈进戏楼的。此次出门,他没有摆出身份,雅间也是以万又昌的名义定的,他们定的有些晚,拿到的雅间位置有点偏。
台上唱得兴起,台下喝彩阵阵,想来这个戏班子不错,陈煜却听不出好坏,只知道嗓音还不错。他会琴,奈何隔行如隔山,连和琴有点关联的戏曲,他也是一听就懵圈。他也看出来了,万又昌两人也不是诚心来听戏,就是来看热闹的,估计是闲的没事做了,难得这天休沐,竟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上。
听到程敬森的呼唤,陈煜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色彩。他好奇地趴在窗台上,看到了程敬森口中的那几人,两孩子,四个大人,六个人中,只有季先生是他认识的,另外三个大人,两个一看就是下仆,另一个看起来是主子,又一副出嫁男的装扮,若他猜测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季先生的正君了。
一直都知道季先生长得不错,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没想到他的君郎也和程管家描述的那样,丰神俊朗,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陈煜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人如果换下代表出嫁男的装束,和普通男子并无区别,完全看不出来嫁人后在他身上烙下的印子。是个人才,可惜了,仕途与他绝缘。
陈煜将视线从邵云辰身上移开,转而放在两个孩子身上。这两孩子应该就是先生过继的子嗣,不是说是孤儿吗,怎么这两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点看不出原来面黄肌瘦的样子?
陈煜有些好奇,季先生还真能耐,娶的君郎不说与众不同,至少性子在众多出嫁男中也算排得上号,两孩子吗,养了近一年,就跟脱胎换骨似的,不仅不见大多数农家孩子的畏缩小家子气,连原本被压抑的本性也给释放出来。
“世子,我们定个时间去季先生家看看吧。”万又昌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想到一个好点子。
“嗯,就下次休沐吧。”陈煜一言敲定,他也想去先生家里看看。不过季先生才来锦城没多久,季府应该还没建好,去他租住的地方,是不是有些不妥?陈煜刚想到这里,就被程敬森打断了思路。
“又昌,你说季先生家里好玩吗?”程敬森有些迟疑,“其他先生家里,我们又不是没去过,每次见先生,都跟授课似的,气氛沉闷严肃,一点都不好玩。特别是世子一起去的那几次,先生们态度可恭敬,忒没意思了。你说,季先生会不会也这样?”
“季先生的课你又不是没听过,你觉得他会如你说的那样?”万又昌白了程敬森一眼,眼神充分表达出不屑与他为伍的意思,真是太白目了。
“你那是什么小眼神,我说的也没错啊。世子出行,可不得多多注意,先生们生怕世子在府上出点什么事情,没准季先生也怕呢。”程敬森不满,觉得他被万又昌给小看了。
“季先生应该不会,看他讲课很随性,他私下里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差太多。你们看,季先生明显也不怎么喜欢听戏,却硬是陪着他君郎,这份体贴一般的当家人可不会有。”陈煜又扫视了一圈,属于半大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就算面对着自己的正君,季先生也没有委屈自己,能看就看,看不下去,他干脆就陪孩子玩去了。不喜欢就不喜欢,而不会为了讨好君郎就装作自己喜爱听戏,一方面体贴君郎,一方面又照顾到自己,这样的季先生,见到我们,应该不会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