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哥哥吃。”季宁然不是小霸王的性子,自小辗转在族人中,他也养不成那样的性格。
“宁悠,吃吧,家里不缺这点吃的,想吃什么,就跟爹说。”说完,邵云辰便没再开口,安静地用着午膳。邵云辰小时候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到了季家之后,才在季宣和影响下,慢慢有了转变,那也是能不说,就不说,当然,只有两人的时候例外。
照顾孩子的嬷嬷一早就备下了,季家排场不大,就请了两个,白天晚上轮着来。两个孩子都只是过继的,感情更是需要从小培养。季宣和对于大户人家的做法,有些不赞同。要不是碍于孝道,这样子从小由仆妇照顾长大的孩子,和父母的感情又能深到哪里去?
饭后稍事休息,邵云辰就带两孩子进房午休,季宣和看着时间尚早,他也跟着进去眯了会。一家子四口人,躺在床上,倒也显得很是温馨。
新请的嬷嬷,邵云辰早就嘱咐过她们,只需她们照顾好孩子,顺便教他们一些规矩,孩子有什么问题,直接跟他说,别的不用她们管。有了主家的交代,尽管两个嬷嬷有些不赞同,却也照着主子说的做,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平嬷嬷,你看这个主家怎么样?”章嬷嬷来季家好些日子了,觉得季家跟她从前待过的主家有很大不同。
季宣和有了过继子嗣的打算时,就开始物色人选,章嬷嬷和平嬷嬷先后被买进季家,之前两人跟着段妈妈后面打下手,孩子到位后,才有了她们的用武之地。
两位嬷嬷都是大户人家仆妇出身,之前就是小少爷身边的教养嬷嬷,被季家找来充当奶妈子,算是大材小用。两人看惯了大户人家后院争斗,来了季家这样人口简单的人家,一时间反而有些不适应。以章嬷嬷的眼光来看,季宣和夫夫都不像是贫寒子弟出身,自身规矩很是到位,却总觉着哪不对劲。
“挺好,只要咱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主子们就不会亏待咱们。”平嬷嬷实话实说,这里不是她之前的主家,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斟酌再三才能开口。
“唉,我说平嬷嬷,我不是问的这个,难道你没觉得哪里别扭吗?”章嬷嬷一时也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只能这么含糊着问。
“哪里别扭了?”平嬷嬷很是无语,说话就说清楚,这么说,谁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看,咱家主子很多举止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一看,就让人觉得出身不错。但你看看,他们行事过于随心所欲,你说他们不讲规矩吧,又挑不出错来,说他们讲规矩吧,刚过继的孩子就自己带着,从昨天到现在,咱俩沾手的时间你算算有多少?”章嬷嬷说不清楚,干脆把她疑惑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仔细罗列出来。
“哦,你说这个啊。我觉得咱家主子这么做才好,你我之前都在大户人家做事,见到的事情还少吗?作为父母,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孩子几面,别说是做爹的,就是亲娘也不过是偶尔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你说说,他们这样能有多少感情?有多少小辈是真心实意去请安的,还不是碍于孝道?”平嬷嬷说起这个,话也多了一些,“咱家主子的孩子都是过继的,这方面上更要注意,要是养出两个白眼狼,估计这家就散了。咱们在季家也待了有些时日,看着两主子性子好,你可别以为他们会屈服于孩子,要是这两孩子辜负了主子们,依我看,这两孩子的将来不会好过。”
“这话怎么说?”章嬷嬷显然是不信。
“你没注意吗?季家仆妇,你见过有几个偷奸耍滑的?”平嬷嬷拿眼神觑着他,一副诧异的样子,“能将婢仆调~教的这么好,主子们岂会是软性子?”
“说起这个,我也注意到了,只是想着季家仆妇不多,之前就没深想。”章嬷嬷回过神来,才恍然大悟。
“一样米养百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主子们的眼光不至于好到能看透一切。我估摸着,那些有二心的,都被清出去了,加之季家不使命压榨婢仆,季家仆妇才会这么上下一心。”平嬷嬷由衷赞叹,哪个大户人家都少不了争斗,仆妇自是分成好几派,各为其主。
季家只有一家子人,这一点上倒是天然的优势,免了许多争端。但就算撇去主子间的利益不说,仆妇间也是一样,有着各自的私心。主子能知人善任,将人安排妥当,没有出现为了各家的利益,就各自斗个不停,今日你给我下绊子,明日我给你上眼药,这就表明了主子们不简单。
她们只要照着主子的话做,就不会出错,旁的她们不能多想。要是仗着自己的资历,在小主子面前指手画脚,估计她们离出府也不远了。
平嬷嬷看事明显要比章嬷嬷深远一些,她看着章嬷嬷同样出自大户,一个是前主家败落,一个是前主家调职,看少爷年纪大了,主母不想留下她碍眼,索性打发了她。
平嬷嬷在进季家前已是自由身,只是她孤身一人,年纪又不算小了,独自生活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被人欺负了,她也找不着人说理去。听到季家找嬷嬷的风声,便托人走关系,自荐上门。
平嬷嬷以前就是吃了待少爷太过好的亏,遭了主母的忌讳,现下她是吃一堑长一智,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旁的她不会插手,以免犯了和之前一样的错。她可没有再来第三次的机会了。
想着和章嬷嬷是同病相怜,平嬷嬷就多了几句嘴。章嬷嬷没有平嬷嬷那样通透,却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领了平嬷嬷的好。
季宣和歇完晌,披衣起床。午休时间有限,他放轻手脚,两个孩子仍是被吵醒了,顺带连邵云辰也睁开了眼。
“你继续躺会,我将两个孩子交给平嬷嬷她们带。”既然都醒了,季宣和便不再顾忌,手脚利索地给两个孩子套上外衫,将他们带出了正房内室。
两个小家伙显然还没适应陌生的地方,一有动静就把他们给惊醒了。季宣和午休时间短,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作息,眯了小半个时辰,醒后照样神采奕奕。
季宣和同邵云辰都没将两个孩子当成是陌生人,就像自家孩子那样,对待他们很是随意。季宁悠和季宁然对身边的一切都还处于茫然无知之中,他们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就像生活在仙境之中一般,穿的是摸着手感特别软和的细棉布衣衫,吃的是农家人吃不起甚至很多连瞧都没瞧过的菜色,住的是青砖瓦房,这个他们倒是曾经见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能住在其中。
一天下来,两孩子都过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乖乖听话,生怕眼前的一切眨眼间就成了泡影。
章嬷嬷今晚要轮值,她同平嬷嬷聊了一会,就进自个儿住所去补眠,独留平嬷嬷陪着两孩子。
季宁悠目前的年纪,已经可以进学堂启蒙,季宣和夫夫考虑到他初来乍到,还没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容易被人欺负,便决定晚上一些,等到明年再视情况而定。要是养成自卑的性子,两孩子的前程基本就毁了,季宣和同邵云辰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平嬷嬷和章嬷嬷作为照顾两孩子的嬷嬷,顺便兼着教养嬷嬷的职责,她们现在的任务很轻松,除了看孩子之外,就是每日指导他们一些规矩,要求很是宽松。孩子还小,以前又是放养习惯了,一下子严肃对待对他们而言未必就是好的,孩子吗,还是活泼调皮一些为好,没必要被繁杂的规矩束缚住。规矩是为人所用,而不是用来束缚人的。
季宣和大步走向府衙,后面跟着近年才提上来的新小厮知乐。邱成和即墨如今都成了管事,能跟在季宣和夫夫身边的时间大为减少,增加新的小厮就非常有必要。
如今内战结束,治安日渐安好,生命有了保障之后,人们就开始改善自身的生活环境,家里银钱宽裕的官员都有了在外置宅的意向。毕竟府衙后宅住着的官员不少,人来人往间,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周边人家都能知晓,这对官员来说,不见得是好事。谁家没点陈谷子烂芝麻的糗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住的太近,注定很难有*可言。
加之没有几个官员不私下里拉帮结派,不欲为人知的事,谁家都有那么几件,半年下来,已经陆续搬了几家出去。季宣和同邵云辰商量后,决定还是维持现状。
季家拢共就那么几个主子,也没想过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惊动府衙后宅的官眷,走后门就是。府衙这一带,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在街头巷尾派人盯着,这可是犯众怒的事。官员们想搬出府衙后院,最大的原因就是各个宅子离的太近,家里办个喜事喝口小酒,都能闹得人尽皆知。也因此,一般府衙官邸无事都不会饮酒取乐,这让一些官员少了不少乐趣。
谁家后宅不宁,一个没注意,风声就能传到其他同僚耳中,这么丢脸的事,作为一家之主的官员能忍几回?府衙不比县衙,之前季宣和在西林县城时,县府官员本就不多,人少事就少,几家住一起也闹不出多少是非。
府衙就不同了,官员繁杂,人员众多,独身上任的官员很是稀少,一众官员家眷都挤在府衙后院官邸里,今天你瞧我家热闹,明天我拿着你家趣事逗乐,这样的事三妻四妾的官员家里,谁家没个几件?你方唱罢我登场,官邸里热闹着呢。
以前锦朝处于硝烟之中,住在府衙后院官邸比较安全,现在没了这个后顾之忧,自然是奔着更好的地方而去。
在府衙官邸住着,也不是没有好处,官员出入府衙最是方便不过,省了他们风里来雨里去。有优点自然就有弊端,除开以上说的不便之处,住府衙官邸还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官邸宅院都不大,最大的那几处宅子也不过是三进宅院。
像季家这样人口简单的官宦人家也许还用不完,一些家眷众多的官员,那住着就有些挤了,这也是促使官员搬到外面宅子的其中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