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成颇为感慨,岁月无情,一眨眼,他也是知天命之年。如今文府已经分家,文卓成也不用再顾忌什么,家里他最大,去看自个外甥谁也阻止不了。
“父亲,儿子知道了。您放心吧,您不在家的日子,儿子一定将家里人照顾好了。”文俊浩清楚自己父亲的为人,劝是劝不住的,还不如好好看家,为父亲解除后顾之忧,让他在外也能安心。他只是有些担心母亲,作为人子,他不好妄议长辈。
实在是母亲太顾外家,看不得父亲对其他亲戚好,想来此事又能引起母亲好一阵子气闷。父亲决计如此,母亲又做不不了父亲的主,只能背后生闷气,在嫡亲儿女面前唠叨唠叨,再不然只能借机找人泄愤。
父亲已经警告母亲多次,作为儿子的,只期望母亲能收收性子,不要再惹父亲生气。父亲对母亲娘家已经够照顾了,母亲仍背地里三番四次往娘家搬东西,父亲劝说无用之后,只能卡了后宅的用度,家里大宗银子轻易不经母亲的手。
文俊浩作为人子,实在是有心无力。他觉得父亲能容忍这样的妻子那是脾性相当好,换做是他自己都未必这么大度。其实文卓成并非没有想过换个妻子,只是后来想想又作罢。
文二夫人除了有些势利眼,特别顾娘家之外,人走的是正道,不会暗地里放阴招,家里有这样的主母,后宅能少些阴私,文卓成自己也能过得省心一些。文家不缺银子,只要他自己把好关,文二夫人能搬到娘家的银子有限。文府账目上有数的摆设之类,文二夫人还不至于有那个厚脸皮,将这些东西也拿去接济娘家。
文卓成自己也清楚,文府阖府上下,将自己大外甥放在眼里的没几个,为数不多的那几人,也因为往来不多,感情都淡淡的,包括他自己的小家也是如此。他也不强求,人与人之间还真是讲究缘分。以前大外甥送给他的东西,面上看着都是普通的货色,他家常年走南闯北的,什么东西没见过,文二夫人就有些看不上眼,碍于文卓成的面子,意思意思用来吃用之后,就束之高阁。
亏得那些东西只是文卓成收到礼品中的其中很小一部分,他自己也清楚自家媳妇的德性,本也想着大外甥给的好东西,也让自家人沾沾光,谁想不识货就算了,本身看着就平凡,但再怎么说那都是他亲自收下的,连自己夫君看重谁都琢磨不透,他再没为此费过心。
文卓成冷眼瞧着,他能为家人做的也就这些。每次季宣和送的礼,都送一小部分给后院。见到次次都是如此之后,他就没再送,那纯粹就是浪费,他看着就心疼,还不如他自己享用。女儿们他是管不到,儿子们大了之后都住在外院,他兴起时,就招呼他们一块用膳,让他们每人都无形之中改善了体质。
文卓成心中有数,邀儿子一块用餐的频率不高,不会给大外甥惹来麻烦。大外甥的好,自己记得就行,不用嚷嚷的四邻皆知,况且那样很可能害了大外甥,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等了几天,邱成终于等来了潘家人。潘宏力已经不在利源县当县丞,如今是余华县知县,和康平县有些距离,来回一趟怎么也要花去好几天。
潘明杰派人告知他季家之事,潘家和季家走的近,又有甄老夫子教导一场,写信和准备礼物的事,潘宏力很是看重。余华县和应州府城,两地相隔甚远,他和季宣和又都是为官的,以后见面机会渺茫,潘宏力却不能当这份情不存在。
一番折腾下来,等一切搞定之后,时间已经过去好些天。潘家是邵云辰的外家,两家关系又处的好,亲近几人都写了信,这些邱成自是贴身收好,以免不小心被遗落。
将潘明杰送走之后,邱成没事干,他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客栈里,文卓成提前跟他说过,他弄到路引的话,就跟着他们一起上路。在消息没有确定之前,邱成不好行动。几天之后,邱成就收到文卓成让人传给他的口信,他很快开始行动起来。
潘家和季老太爷送的礼只占了马车的三分之二,原本预留的三分之一马车空间是用来安放文家的回礼,现在文卓成跟随他们一起走,这部分就空了出来。来一趟京城不容易,邱成脑子机灵着,不将马车箱塞满岂不是浪费?
京城毕竟是京城,作为锦朝的都城,又不曾受战火波及,这里比起其他城市要繁华许多。也不用邱成做主,出发前,季宣和夫夫就考虑到这个可能,给他留了足够的银子,一些需要买的东西也有确切的清单,他只需要按照单子上列的照着买就行。这些东西都采买够了,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就让他看着办。
能放东西的地方就那么点,邱成办事利落,花不了多少辰光就将物品采买齐。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商队一办完事,马上就可以启程。
文卓成想了想,他的儿子辈都随了他,没有一个在仕途上能有成就,庶务倒是都各有所长。他对此并未有成见,他自己就是走了商道,没道理埋怨儿子们不争气。话虽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文卓成有功名在身,只不过他自己不想走仕途罢了,不像儿子们,那是在学业上真没这个天分。
因着种种原因,儿子们和大外甥都不亲近,他有些遗憾,却不会将他们强行拉拢到一起。
孙辈当中看着倒是有几个在学业上能有所成,他想了想,大的那几个已经开始在书院学习,他此行不好带着他们,免得误了他们的学业。稍小一些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他将自己的意思同几个已经成亲的儿子一表露,他们一个个都默不出声。
正当他想起身走人时,大儿子文俊浩开了口:“父亲,允许儿子们回去同媳妇商量一下,这不是小事,要是媳妇和孩子都同意,那就劳烦父亲从中选择一二。”
其他几人听了,欣然同意,文卓成挥挥手,让他们自便。孙子们有没有那个福气,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别人不清楚,文卓成却知道自己大外甥不是个寻常之辈。他有时候也不免庆幸,自己是好人有好报,外甥同样是运气不错。换成个贪心的,哪里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将秘密死埋在心中,就连最亲近的家人,文卓成也从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想起这个,文卓成不由有些好笑,他都知道的事,大外甥还能不防备不成?能在他面前不隐瞒,就是信任他,换成他人,他大外甥可没这么蠢,这么重要的事岂是能随随便便告知他人的?没看给潘家和季老太爷的礼品都没有那么出格,只比市面上流通的效用要好上一些。也许他们会怀疑这些东西的来历,却只会当季宣和有特殊的渠道,不会进一步怀疑这些东西的实质效用。
“大哥,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家和季家大表弟家十年没来往,怎么父亲不仅打算亲自去看他,还想带个孙辈?”文三爷很是不解。在他印象中,季家大表弟,他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还是那种多年未见的情况。他知道父亲对季宣和有些另眼相看,曾经母亲还为此不爽过,只是他不知道两人间的甥舅情何时有这么深。
“我也不是很清楚,季家大表弟在康平县居住时,父亲和他走得近,只是碍于未分家时文府的情况,就没有宣扬,连咱家也是如此,我也是后来开始掌事之后才知道的。”文俊浩腹诽,要不是父亲没有刻意隐瞒,估计连他也不会清楚父亲和大表弟之间的往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回去都和自己媳妇商量商量,父亲并没说一定要带一个孙子走,要是乐意就把名字报到我这,不乐意,父亲也不会给你们吃挂落。”
众兄弟听后,便一哄而散,回各自的小院商议。
听到这一消息,文二夫人哪能同意,她压不过自己的丈夫,在自己儿媳妇面前还是有些威风的。当婆婆的可以随意而为,做人儿媳妇的只能尽量受着。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加上路途遥远,怕孩子们年纪小小的上路,身子骨受不住,儿媳妇们这次是倾向听婆婆的意思,谁家的孩子谁心疼。闹到最后,只有文俊浩和文二爷文俊熙各选了一子。
文俊浩作为文卓成的嫡长子,老父有这个意思,他不带头那也太不给父亲面子。他同自家媳妇商量之后,从儿子中选了身体最棒,年纪又合适的文梓辛作陪。文二爷文俊熙是庶子,文家目前算是商家,嫡庶相较官宦人家而言,没有那么泾渭分明。
不过文家到底出身勋贵人家,再如何,也不能乱了嫡庶,以至于给一大家子埋下家宅不宁的隐患。文俊熙的前程自是没有几个嫡兄弟好,以后他能分到的家产不多,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前景不明,父亲心中究竟是何打算,他也不清楚,文俊熙只是想着碰碰运气,孩子还小,也不用他做什么,只是交代了几句,让他好好听祖父的话。
同文俊熙一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只是基于各种原因,最后只有文俊浩和文俊熙两家各出了一人。
文俊浩和文俊熙挑选的孩子不是最出色的,唯有一点,那就是不会拿鼻孔看人。文卓成看了之后,索性决定两个都带上,总共就只有两个人选,挑了哪一个都不好给另一个儿子交代,索性就都带上,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费不了多少事。
商队将货物处理完,又进了一批新货。很快就到了启程的日子,文家人送到城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回家,特别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城门口再三交代仆妇要照顾好两个孩子。
季宣和其实想过在季氏一族里过继两个孩子,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是地方官员,不能随意走动,又有分宗的打算,由邵云辰出面也没这个必要。两人最终决定就在应州府寻觅一二,无论是从哪个村里去抱养两个孤儿,还是直接在城里人市善堂领养都行。
现在刚安生下来,孤儿比比皆是。应州府作为战事后方,从其他地方前来应州府谋生的人很多,加之几年前应州府曾经历过战事,战争年间赋税又高,一家子人一旦顶门立户之人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基本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