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暂停谈判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谈判重启之后,依旧是老样子,老调重谈,没什么根本性的进展。谈判已经持续一个多月,很多人都有些着急上火,此时倒还耐得住性子,只是相较其他三位来说性子稍微急了点的庄王和寿王,此时已是绷着一张脸,昭示着他们的不耐烦。
季宣和心里乐呵,安王他们五人明知这样不行,却能拖就拖。其实,只要有一方开了口子,其他四方就能打蛇随棍上的跟进。并不是说谁先说出口谁就失去更多利益,只是没人愿意先低头罢了,大家都在硬撑着。
按理来说,庄王和寿王先开口的可能性最大,问题是他们不是孤家寡人,底下有的是出谋划策的人,两人脾气又不至于急到火爆,到目前为止,虽心里厌烦,却尚能按捺的住。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安王将底下的文官武将和谋士,但凡能说的上话的,都叫到了一起。看着大堂上严肃的气氛,季宣和心中有数,想必这次是要动真格了。多次试探下来,众人都知道想要占到大便宜难度系数太高,安王他们已经放弃。剩下的只能是抠一些边边角角,这些暂时还无暇理会,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新的都城问题。
既然已经形成了五方割据的局面,那就不可能再由谁统管,皇帝一统天下的情况至此告一段落,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出现,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需要的是向前看。
锦朝经济繁荣,就算经过了六年战乱,国力弱了不少,但只要安王他们能不相互扯后腿,锦朝依然是天~朝上国,要对付外敌,不说是小菜一碟,至少颇有余力。要是锦朝分为五个国家,这些优势就将荡然无存,虽然依然能应付边境国家,境况却不会比他国好上多少,想要其他国家朝贡,那更是成了空谈。
如今最不希望锦朝再合为一体的就是这些边境国家,他们是千方百计想要破坏这次谈判。安王他们也防着,湖北是锦朝腹地,外族人想要侵入没那么容易。能从边关过来的,只能是小股人马,还得是乔装打扮,千方百计融入当地人生活之中。
符合这些要求的人不多,在两国交界地方生活的百姓倒是满足了最基本的要求,起码不会让人乍眼一看就是外族人。光这些还不够,还得精心培养,语言这一关就不好过,各种习俗之类,更是不能含糊,在人口流通不多的古代,想派奸细到敌国还真得费一番心思。考虑到种种问题,能培养出的合格人员,少之又少。
锦朝是突然之间就大规模内战,在此之前,各个要向锦朝上供的属国,只是常规培养,人员不多,在锦朝六年内战中已基本投入使用,加上战争期间陆续培养,还没使用的,总共也没多少。
要朝贡的属国都知道这么做,锦朝又岂会落后,散到各个国家的人员也不少,相互之间,不少细作都是刚有行动就被斩杀在摇篮之中,要想起到决定性作用,可能性微乎其微。棋子只有不被暴露的时候才能发挥效用,一旦泄漏了消息,能不被抓到,那是他厉害,多半情况下,都是牺牲棋子来达成目的。
能直接混进军队的细作几乎没有,锦朝户籍管理非常严格,征兵时新兵的上下几代都要查探清楚,外来人员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想进军队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本就是锦朝人,直接被敌国给收买了,这样成功率还能高一些。也有那毅力强的,几十年上百年布局,就为了有朝一日这钉子能成为杀手锏。
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只是成功的案例寥寥可数。一代两代人还好说,时间一长,后辈子孙都将自己当成了当地人,有多少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而为了没生活过一天的母国放弃一切?
可行性比较高的,反而是美人计。自古温柔乡,英雄冢,能逃脱这个定律的人比例不高,明知道是外族人,而依然中圈套的人也不在少数。据季宣和所知,安王他们五人,身边都有外族美人,只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少心怀不轨。
这次锦朝五个势力趁着和各国停战的空档握手和谈,着实出乎了其他国家的预料,瀚州城又是临时选定,有奸细的话,那也是之前就有的,敌国想再派遣细作已经晚了。
其实季宣和觉得挺可惜的,锦朝国力这么强盛,除开国和第二任皇帝热衷开疆扩土之外,之后的皇帝竟然再没这个心思,虽有太~祖遗命,不得重文轻武,变相打压武将的事却层出不穷。
也不知道这些后继的皇帝是怎么个想法,换成是季宣和这样野心不大的,一旦让他坐上了皇位,在国力能支撑的情况下,不向外扩展领土那实在对不起他抓了这么一手好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想法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便泯灭在众多思绪当中,这些事用不着他来操心,他还是省省心为好。
锦朝已经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从这点上来说,此次战争倒也算是让锦朝因祸得福,国力虽弱了一层,锦朝子民的战意却重新被唤起,这也值了。富贵荣华,柔情蜜意,最容易让人沉醉其中,铁骨铮铮,变得儿女情长,一旦这样的人占了多数,这个国家也差不多完了,再繁荣富强都没用。
季宣和有些溜号,好在时间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他又支着耳朵倾听各人的发言。这种集体进言的场合,官员都很谨慎,没有足够的把握,轻易不敢阐述别具一格的言论。
安王有自己的亲信,核心问题自然是关起门来,仔细筹谋。能放在这样的时刻讨论的,基本是已经有了眉目的议题。
季宣和猜测的没错,这次商讨总算有了进步,新的形式,自然要有新的制度予以配套。五个势力合一,势必要有五个说话声。这点上,五人已经默认了,在谁都不服谁的情况下,这样的安排实属无奈之举。
考虑到五个势力实力有强有弱,话语声当然也应该有大有小,实力最强的文昌帝占据五票,庄王和安王一人四票,寿王和逸王一人三票,总共十九票,获得半数以上票数,政策就通过,反之则搁置,前提条件是没人投反对票,五人都有一票否决权。
这点确定之后,接下来就是选择中央行省,目前看来四川贵州湖北交界地带最为合适。中央行省的确立非常重要,直接定在这儿的话,庄王和逸王肯定有意见,两人属地不与这一带交界,他们要常年往返此处,安全性太低。
其他三人也知晓这点,不把这问题解决,之前说好的一切都将成为空谈。折腾来折腾去,最佳处理方法就是重新调整属地,让庄王和逸王的辖地也与中央行省接壤。这次事情只与相邻的势力有关,怎么调整都是私下里商讨。
中央行省最终就确定在三省交界处,地方你出一点,我出一点,总面积约有大半个湖北那么大。文昌帝和安王寿王都出了血,自是要从庄王和逸王那找补回来。解决了这一桩,其他属地调动问题就不用五方全都出动,私下里协商就成。
安王将陕西的一部分出让,自然也得到了庄王的补偿。自此,属地问题搞定,安王就看着文昌帝在那折腾。没办法,文昌帝的地盘最富庶,和其他四个势力都有接壤的地方,特别是庄王,离新确定的中央行省有段距离,安王让出了陕西的一部分,更多地方则要文昌帝出,因而属地调整起来很是麻烦。
好地换孬地,谁都不乐意,即使补偿的面积更大,实际上还是文昌帝更吃亏一些。都已经坐在一起和谈了,又是文昌帝提议的,那他只好摸着鼻子受了。
文昌帝心里也苦,他原先辖下的疆域,有直通边关的,后来战争持续时间长了,边关太远,他有些照顾不到,不得不舍弃,按理,他不用受到敌国的侵扰,该当高兴才对,只是形势比人强,文昌帝要面对的是其他四个兄弟的联手发力,双拳难敌四手,再打下去,估计他最先讨不了好。文昌帝的势力最强,想要停战,只能由他起头。
属地调整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中央行省官员的安排。每个势力属地官员自行负责,中央行省的官员没有直接管理权,只负责草拟政策,兼管理各属地上缴的三分之一赋税,用来对外战争和赈灾以及发放中央官员的俸禄。赋税上缴比例暂定如此,若有紧急情况,则视情况而定。
这样分配,对文昌帝比较不利,这边有了损失,当然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文昌帝辖地在锦朝中部,不与任何国家相邻,想要通商,必须通过其他兄弟的属地,利益交换就是收取的入关费用大为降低。
安王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其他四个兄弟属地都临海,唯他不是。放弃海上贸易这么一本万利的生意,他也是心有不甘,同他们商谈之后,入关费用没有文昌帝那么优惠,倒也减了几层。
无论到了哪里,人口都至关重要,这就牵扯到户籍问题。中央行省单独立了个户籍司,不止管理中央行省的人口,每年还要下派官员挑选一部分州府彻查户籍。有多少人口都摆在台面上,五方势力联合,才不至于像窗户纸那样一捅就破。
当谈判进入尾声时,一项项政策出台,首先,国家名字没变,仍是锦朝,其次,文昌帝不再称帝,改为原先皇子时的称呼——靖王,为他治下唯一的亲王,其他的王爷称呼都自动降一级,王爵降无可降则这一代不变,待遇仿照之前的品级。皇后之类后妃,统一将皇字改为王字,品级不变。
自此锦朝分为五个郡,庄王封地——锦阳郡,靖王封地——锦文郡,寿王封地——锦山郡,安王封地锦安郡,逸王封地——锦岚郡,五郡之间逐步开始解开封锁,货物流通重新启动。
季宣和以为他走这一趟就是来当摆设的,他都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打道回府了,临行前,安王派人将他叫到了跟前。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季宣和却很快就释然了。像安王这样执掌一方的人,怎么可能叫他过来充当一个木头桩子而没有其他的动机?安王日理万机,他没这个闲工夫做这些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