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根本无法回答。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每个人都劫后余生。
“权利的集中，比猛虎更加恐怖。天穆之野同时掌握了不死药、武器库以及病毒库，其实，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因为大家对天穆之野有所冀望，有所企图，所以，七十万年来，居然没有任何人提出半点反对意见。每个人都在和稀泥，每个人都在想，这事其实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出头得罪人，以免枪打出头鸟，可是，你们以为，这样绥靖下去，你们就没事了？你们就真的安全了？你们以为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受害者？”
诸神，依旧冷汗涔涔。
他们还是一声不吭。
绥靖。
其实，从凫风初蕾在万神大会上痛骂诸神开始，再到白衣天尊悔婚，再到万王之王登基，再到桃花星厮杀，再到金沙王城大屠杀，九黎大屠杀……甚至早在当年蛮霸被诬陷见色起意谋杀玉女开始……许多人早已对天穆之野的行迹有所腹诽，有所了解，至少，大家都知道，许多事情绝非空穴来风。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人站出来，甚至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的质疑。
原因还是和上面一样——何必得罪天穆之野呢？
得罪青元夫人有什么好处呢？
反正这又不关我的事情。
反正我又不是受害者。
相反，巴结天穆之野，对我却有好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至少，我可以多多品尝蟠桃，美酒，多多获得快速提升元气的灵药。
这些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抱着这样态度的，何止诸神？
甚至包括西帝和他的庞大家族。
他们都不愿意轻易招惹天穆之野。
所以，纵然当年蛮霸和他的神族被彻底灭绝的现场很是可疑，稍稍调查一下，很可能就会发现真相，可是，追捕司不想去调查，西帝也没坚持去调查，其他诸神更不可能伸张正义，大家和稀泥，反而把真正的受害者赶到T54就万事大吉。
甚至到天后暗中使用天穆之野提供的基因病毒谋害大量的地球少女，大家还是和稀泥。
反正受害者是低等的地球人，就像有些人看着一些熊孩子屠杀蚂蚁，虐杀一只鸟……他们顶多只是嘀咕一句，太残忍了，然后，就不了了之了。毕竟，谁愿意去招惹熊孩子而导致他们熊家长的报复呢？
有些事情，睁眼闭眼。
无论恰当不恰当都睁眼闭眼。
闭眼很容易，可要睁眼，就不见得那么容易了。
直到他们发现，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西帝家族，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家族，被毁于一旦，自己的子女也死伤大半，甚至包括天后，以及早前内讧时死去的兄弟，福柏斯。
甚至他们家族的脑电波都被集中销毁得差不多了。
那是血一般的惨重代价。
他们的亡灵在九泉之下，回首往事，是否后悔得吐血？
如果早点出手，早点制止，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最初的时候，每个人各怀私心，每个人都在想，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犯不着我来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沉默是金。可是，沉默，真的是金吗？沉默，某种意义上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帮凶吗？”
诸神的沉默，才是他彻底摧毁天穆之野的原因。
只要不死药存在一天，他们便会一天不断绝巴结讨好的念头；
只要武器库存在一天，他们便会一天不断绝恐惧服软的念头；
而现在，什么都没了，整个天穆之野都不存在了，无论蟠桃灵丹还是举世无双的武器毒药，统统都没有了……
他们还能走什么捷径呢？
诸神，还是，沉默。
他们唯有沉默。
也不知是最终的反思还是无言可对。
甚至于包括站在大联盟的这个人——曾经，他是不周山之战的主犯；曾经，他是整个大联盟的通缉犯，虽然，通缉他的理由其实很荒诞很经不起推敲。
但是，现在，这一刻，他成了拯救整个大联盟的英雄。
他凭借一己之力，将摇摇欲坠的地球，生生从死亡的阴影里拉了回来。
他想，这是赎罪。
他们也想，这是赎罪。
或者，功劳。
他只是问了他们最后一个问题。
“诸位，你们想过，若是青元夫人真的登上了中央天帝的宝座，整个大联盟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他没有再开口。
他也没有期待他们能够回答。
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是啊，如果青元夫人今天真的凭借武力登上了中央天帝的宝座，那会如何？
既然她敢武力夺取天下，那么，又如何不能武力治理天下？
昔日巴结她讨好她，属于她的忠诚嫡系也就罢了。
可是，其他一直保持中立的诸神呢？
可是，其他私下里对她有所不满的诸神呢？
这两部分人的结局会如何？
是不是今后但凡她一声令下，他们就必须大唱赞歌，歌功颂德，随声附和？否则，她一翻脸，等待违抗者的便是自己的星球变成一片树叶？
又有什么人能保证这一辈子，在以后的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漫长时光里，一次都不得罪她呢？
伴君如伴虎啊。
如果得罪了她，后果会如何呢？
甚至仅仅是不巴结她，后果又会如何呢？
哪怕你清高孤傲，不问世事，就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激烈的批评被消灭了，他们再来消灭温和的批评，等到温和的批评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就消灭那些保持独立不赞美的人了，到最后，如果鼓掌不起劲，都会被消灭。
并不是你保持中立或者沉默，你就安全了。
到时候，鼓掌不卖力，都成了你的死罪。
诸神，无不冷汗涔涔。
白衣天尊，却终止了这一场非正式的临时的演讲。
他在大联盟的演讲，总共只有两场，第一次，发生在不周山之战前夕，准确地说，那只是一个通告；
这一次，也只是有感而发，必须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如果我不开口，如果我也沉默，那么，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会大声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