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銮殿,一片寂静,百官连出气也不敢大声一点。
明成祖端坐在龙椅上,双手扶着面前的案几,左右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脑袋,又是一声叹息。
“朕自登基以来,持王道,取民心,练兵马。朕深知太祖打下这大明江山的不易,更明白守着大明基业,难度更大。朕起早贪黑,坚持早朝所为什么?为的就是图治天下百姓安康。朕明白,一个朝廷的强盛,必须有着军队的强盛。跟随朕出生入死的武官,朕将他们捧上要职,给他们荣华富贵,朕为什么?朕只为兵勇将忠,保我大明百世强盛。”
“而今天,看了紫衣校尉从浙江沿海加急送回来的汇报之后,朕知道自己错了。朕给于那些立下战功之人高官厚禄,却没有给予他们相应的鞭策与监督,以至于他们私心膨胀,忘记了朕的恩惠,忘记了他们是大明的将领。”
“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在其他地方的暗中行径,到目前为止朕还不知道,但松门卫里的大部分千户百户,居然都被他安排成了自己的亲戚。他想干什么?他想打造一个用血脉联系起来的私人王国。”
明成祖怒目圆睁,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大殿上跪伏在地的百官们。
“西边刚刚处理了一个定西候,南边就出现一个赵无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真的以为朕已经老眼昏花,不可重用?”
面对明成祖的指责,百官心中有着惧意,更有着无尽的自责。
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明成祖苦笑一下,“朕不敢奢望万岁,朕只想着在有生之年,清除朝廷中的这些害群之马,打造强大的大明军队,扬我大明国威。”
“吾皇威武,大明威武。”
百官又开始附和起来。
明成祖摆摆手,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缓和起来:“这赵无名到底该如何处置,有着紫衣校尉带领东厂在那边,朕倒是无需多费心思,朕相信东厂一定会查出他所有的罪状,押解回京等候朝廷的审判。只是,这侵犯我大明沿海的倭寇,竟然是琉球国的军队所扮演,此事,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百官跪在地上,相互对望起来。
皇上这是有意对琉球国开战么?
“琉球国竟然觊觎我大明富饶,暗中派遣军队扮演倭寇,侵扰我大明渔民,掠夺我大明物资,明显的不将我大明放在眼里。依臣看,我大明应该派出使节,去琉球国讨要说法,要求赔偿。”一名官员急忙道。
“这些还不够,依微臣之见,在上述的说法之后,更要加上一条:保证不再侵犯我大明沿海。”又有人开始发声。
说话间,一名武官也太抬起了头:“皇上,琉球国敢派出军队冒充倭寇在我大明沿海侵扰百姓,此等行径和入侵我大明无异。为了扬我国威,对于琉球国的这番挑衅行为,我大明应该用武力回应才对。臣斗胆恳请皇上恩准,让臣带兵,去踏平琉球国。”
“对,踏平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
“踏平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
一时间,七八名武官同时附议起来。
明成祖微笑着,轻轻点头:“朕正有此意。若是真的对琉球发兵的话,朕更想御驾亲征。”
同时将身子使劲的挺了挺。
看着明成祖那故意装作无意的挺胸动作,一干武官急忙再次高呼:“吾皇威武。”
这句话,听在明成祖的耳朵里,看错赵无名的那种挫败感,顿时被冲淡了许多。
正要开口商讨下一步对琉球国出兵的具体事宜。
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李安,皱着眉抬起了头:“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李爱卿请讲。”
脸上带着微笑,这一刻的明成祖,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琉球国,已经对我大明称臣,每年都会有派遣使者来我大明进贡。现在,虽然确定侵犯我大明的倭寇,乃是琉球国的军队所为,臣以为,还是查明这些琉球国军队,是自己前来我大明抢掠百姓,还是受了琉球国朝廷的指派。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信奉的是孔孟之道,先礼后兵方为妥当。”
看着明成祖,李安双手拘谨的合在一起,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任谁也能看出来,此刻的皇上,攻打琉球国的心意已决。
自己的这番说辞,虽然并无任何不妥,可对于皇上一心出战的决定,隐隐的还是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会给你面子?
接下来会不会惹得龙颜大怒,呵斥自己一顿,李安的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
可是,自己怎么说也是刑部尚书,朝廷的顶梁柱一般的人物,看着皇上因为自己的一时喜好,不顾大明和琉球国的正常邦交,不分青红皂白的贸贸然出兵,给世人留下一个单方面撕毁邦交协议的话柄,这不是一名忠臣该做的事情。
明成祖脸色一沉,还未出声,下面那主张进攻琉球国的武官已经向着李安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双手一拱,朝着李安假惺惺的一礼:“敢问尚书大人,我大明的军队,没有皇上的旨意,可敢自行前往他国,烧杀抢掠?”
“当然不敢。”李安大声说道,“我虽然主管刑部,掌管天下刑罚,可也知道大明军队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兵部的兵符,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防御之地。”
“只要是军队,就必须服从当朝的决定,这是军队指挥官都记在心里的天职。尚书大人是否认为,琉球国的军队,没有琉球国朝廷的授意,会私自来我大明沿海抢掠百姓的?”
那名武官的言辞,充满了对李安的针对。
李安淡淡一笑,用平和的表情回复着对方:“看来,将军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语。我没有说这些琉球国的军队,是私自来侵犯我大明,也没有说,他们不是私自来的。我只是启奏皇上,在出兵琉球国之前,我们弄清楚这些琉球国的军队,到底是不是奉命而来。若是他们奉命而来,那就是他们撕毁邦交原则,侵犯我大明。我大明举兵讨伐琉球国,乃是大义之举。”
“那若是他们是私自而来的呢?”那名武官冷哼一声,“我们就不明不白的,饶恕了他们?”
李安呵呵笑了起来:“将军您这话,就有点自相矛盾了。前面您说,军队绝对不会没有朝廷的命令,出兵他国,现在又问我,他们若是私自而来,我们该如何去做。先不说,军队压根没有私自出兵一说,若真是私自,那也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从琉球国逃出来的,他们是逃兵。说起逃兵,将军应该比我更能理解,朝廷对逃兵的憎恨和处理方式,那就是和逃兵划清界限,并重兵围剿诛杀。以此判断,这些琉球国的军队,若真是私自而来,那他们就是逃兵,是琉球国朝廷的敌人。他们的罪行,我们清算到琉球国的身上,单方面撕毁邦交协议,是想给其他各国留下话柄,来降低我大明朝的威信么?”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那名武官一时间气得红脖子涨脸,将头一扭,干脆不看李安。
可李安的话并没有说完,怎会因为对方的扭头,而停止自己的表达。
“将军不要生气,我们同朝为官,我也是就事论事而已。将军刚才问我,对方若是私自而来,我们是不是就要不明不白的饶恕了他们。将军应该知道,紫衣校尉带着东厂校尉在沿海围剿倭寇,这些敢来侵犯我大明的倭寇,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侵犯我大明百姓,诱惑我大明军队一千多人叛变,更是将江湾百户所赶尽杀绝,以将军对紫衣校尉的了解,他会宽恕这些冒充倭寇的琉球国军队么?”
看着对方,李安扬起了头。
一脸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