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昌城,太阳刚刚在远处的山峦间露出半个脑袋,整个天地间便开始有了热气的涌动。
城门外,除了少数还需要治疗的百姓停留,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田间地头,也有了百姓活动的身影。
紧靠溪流的村子,百姓们已经自发的组织起来,开始挖沟引渠,准备将溪流引到村子的田地里面去。
而远一点的村民,坐在树荫下,看着大片的耕地被晒成了焦土,一筹莫展的唉声叹气。
官驿大院,东厂众人刚刚喝完稀粥,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
府衙同知卫黎,手里拿着一把绿色的菜叶子,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
看见正在给大伙安排任务的肖尘,急忙抱拳行礼。
“卫同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青菜?”肖尘有点惊讶,笑着问道。
“这都几个月了,巩昌城已经是没有青菜可吃。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竟然看见有人在街边摆摊卖菜,心中激动,便买了点。”卫黎满脸欣慰的大笑着说道。
巩昌府虽然整体干旱,但还是有些能够浇上水的土地。
可大量难民流失,几乎全部涌到了巩昌城。
即便是家中有菜,谁还敢拿到街上来卖?
再说了,家中已经是粮食全无,就靠着菜叶子续命。前一阵子,地里的青菜,估计刚刚冒出个小叶子,便会被人掐了塞进嘴里。
而今,有人出来卖菜,这说明百姓的吃饭已经被解决,更是说明,灾难给百姓带来的恐慌,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将手中的青菜朝着肖尘一递:“大人也是跟着吃了好久的干饭,这青菜给您。”
“好好好。”肖尘笑着接过青菜,“出现一名卖菜的百姓,就说明我们这么久的忙活,已经有了显着的成效。今天出现一名百姓,明天就可能出现两名,三名。巩昌百姓的日子,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城外靠近水源的地方,百姓已经自发的开始挖渠引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百姓还是一筹莫展。”卫黎道。
“卫大人的意思,是想着开始兴修水利?”
“灾情已经稳定,府衙下一步就应该着手准备水利的事情。今个,下官打算去远离水源的地方先实地查看一番,拿出一个实际可行的筹划策略来。想问问大人,是否需要安排人手和府衙的人手一起前往。”
“我去我去。”还没等肖尘发话,身边的小李子自告奋勇的叫了出来。
肖尘轻轻一笑:“行,那你就和卫同知一起去吧。记着,对于当地的水源布局,画上一张图,回来我看看。”
“好。”小李子兴奋地点点头。
等着卫黎带着小李子出了大门,肖尘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巩昌卫这几天有没有异常反应?”
“没有,不过是平静的有点不同寻常。”身边的段天明小声说道。
前几天,拿下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当天,肖尘带人去了趟巩昌卫指挥使司。
不但拿走了张兴所有的军务记录和他私藏着的,关于城南山洞里面军备情况的那个神秘的记录本,更是顺便将张兴的直系亲属全部控制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遭遇了一名千户带人阻拦。
按理说,朝廷钦差办事,卫所的千户没有任何指手画脚的权利。
可鉴于时值赈灾当口,巩昌卫在赈灾一事上确实是出了不少的力,肖尘还是耐心的和对方解释了一下张兴的问题,和抓捕他的原因。
其实肖尘这样做,并不是示弱,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交代,当年参与这件掩藏军备事情的人,尽数被埋在了大山里面,但肖尘不信。
或许,为了获得定西候的放心,张兴牺牲了大部分参与的士兵。
但这件事,他一定是交给了最为亲信之人负责进行的。
而这些亲信,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起来,他不可能,也舍不得连同那些普通士兵一起埋藏在地下。
东厂抓捕张兴,那些隐藏起来的亲信一定会有所行动。
要么趁机逃走,要么暗地里进行一系列其他的操作,来挽救张兴的性命。
肖尘等的就是这些人沉不住气,跳出来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不应该啊。”肖尘眉头一皱,“就算他们对山洞里面的军备不敢下手,但离开巩昌卫,随便找一个借口去往定西侯府去送信,还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难不成张兴说的都是实话,当年参与之人,都死光了?”
“不会,绝对不会。”段天明肯定的道。
“你当年又没参见,为何说的这么肯定?”
“你想,若是你掩藏的这些军备,事后需要杀人灭口,你会杀了我么?”段天明轻声问道。
“不会。”肖尘摇摇头,“我不但不会杀你,我不会杀任何东厂之人。”
“就是。张兴当年就算是为了获取定西候的信任,放弃了五百士兵的性命,但负责此事的亲信,他一定没有杀。”段天明道。
“没杀,现在就应该有所行动才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张兴被抓无动于衷?还是说,我们自己想多了,确实在巩昌卫里面已经没有了知情人员。不过,不管有没有知情人员存在,我们还是要派人将巩昌卫监视起来。目前,在巩昌城,我们自己的人手有点少,他们一旦突然起事造反,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派往分守陇右道的人回来了么?”
“还没,不过估计快回来了。”段天明道。
肖尘点点头,眉头一皱。
这次过来,自己只带了五十名的东厂校尉。
虽说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毕竟人手太少了。
南山里面的军备需要守护,府衙大牢也需要守护,再加上连续派遣人手回京送信,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无人可用。
若是巩昌卫里张兴的亲信狗急跳墙,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大举的围攻府衙大牢,或许真的可以劫走大牢里面的张兴和定西候。
紧迫之下,肖尘只得对巩昌附近的另一支朝廷驻军分守陇右道借兵。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大门外传来,还没等众人回过神,马匹已经冲进了院子。
“府衙大院被围,巩昌卫的士兵正在强行冲击我们的外围防御。”
马背上的校尉翻身下马,右手捏着左手腕,单膝跪在地上,火急火燎的道。
一支箭矢,将校尉的左手腕洞穿,鲜血将整个左手染红。
“果然有鬼。”肖尘冷哼一声,“自行包扎伤口,段役长,随我去杀人。”
话音刚落,脚下几个起落,肖尘已经跃上围墙,从连片的房屋屋顶,朝着府衙大院的方向掠去。
府衙大院,十几名东厂校尉连同五六十名巩昌城守卫军,手持武器,站在大门口神情庄重,一言不发。
自从张兴出事,肖尘便将看守府衙大牢的巩昌卫士兵全部换成了巩昌城守卫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巩昌府衙的人,可比巩昌卫的人,要值得信任一点。
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一名身着千户服的汉子。双手背负,冷冷的盯着众人。
而他身边,是清一色的弓箭手,足足有三四百名。
一个个手中的长弓已经拉满,寒光闪闪的箭矢,似乎已经瞄准了大门口的所有人。
“巩昌城的守军兄弟们,我此次只想救出我们巩昌卫的指挥使大人,并不想与你们为敌。若是你们能够让开,我保证不和大家发生冲突。”
千户的目光在守卫军士兵身上一一扫过。
“府衙重地,岂是说让开就让开的?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乃是朝廷重犯,你们这样武力劫持,就是挑衅朝廷。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执迷不悟继续强行冲击府衙,等待你们的就是株连九族。”
一名东厂校尉扬了扬手中的配刀,大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