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舍这几天多少有些寝食难安。之前沈老板的操作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与他们之前约定的完全不一样。
眼下梦园的人已尽数散去寻人，只留下了方不浊和任哲文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伤口，连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到人，多半是离开酒店后与大部队跑散。和小女孩一辆车的还有一个脸色不太好的，他没见过的女人，她也不见了。
小村庄里，闻舍半个身子被缠上绷带，稍微动一下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他对手下说：“再加一队帮他们找人。”
“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些不安，紊乱的心跳自从获救后从没停止过。
方不浊拍了拍闻舍没受伤的右边肩膀，说：“别想太多，忧虑过重不利于伤口愈合。”
“这么多天过去，如果他安全也该联系我们才对。”
“其实我不太明白。”方不浊问：“如果沈先生当时不管你借人，不带着你的人去红牌楼惹麻烦。现在你的组织应该还好好的，你该恨他才对，怎么这么想帮他？”
听到如此单纯的想法，闻舍笑了笑，因为长时间奔波的原因，他的脸上开始冒出一些细密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许多岁。
“我说的不对？”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闻舍脑子里逐渐回忆起了过去，故事太多他没有什么力气和面前的年轻医生细细诉说，只说道：“沈老板的父亲对我有恩。”
“你是为了报恩？”
“也不全是。他父亲给我的恩情还不足以我给他儿子卖命。”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以后。”闻舍说：“世界要乱了，像方医生这样的人才也要尽快找到正确的路才好。”
方不浊听的一知半解，不过他是体贴的人。对方说的这样模棱两可，无非是因为真实的情况他也说不清，或者不能说。既然如此，他也不在这个话题纠缠，从药罐里倒出汤药对他说：“你这身体还是去正规医院疗养比较好，现在这个环境太差了。”
闻舍接过碗，对方不浊道了一声：“谢谢。”将碗里的药喝尽之后才说：“事情还没结束。”
“还没结束？”
“红牌楼没散，魔鹰部队没走，鱼洄的人还没死光，还没结束。”
短短的一句话让方不浊又一次地头皮发麻，自从被白轻墨拉到一连串的事件后，他几乎没有几天是睡了好觉的，无处不在的危机让他神经异常暴躁，只是用从小保持的涵养将一切负面情绪强行压在心里。
“方医生不用担心。”闻舍说：“沈老板和我说过，全世界的人死光了，你也不能死。我会保你安全无恙的。”
“什么？他说过这样的话？”方不浊有些不相信。
闻舍笑了笑，忽然之间想到什么，他说：“方医生能帮我找根绳子来吗？”
方不浊低头，从床下摆着的几双鞋里，抽出一根鞋带：“这个行吗？”
“嗯。”闻舍点头，然后把完好的右臂伸进衣服里，在衣服的暗兜里掏出一个金玉做成的小盒子。
方不浊见过这个盒子，是他们第一次去鱼洄的时候，沈老板为了逼闻舍出来亲自见他们，让他的手下荀风去偷来的。
闻舍用一只手打开了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块骨片。
他对方不浊说：“劳烦方医生将绳子牢牢绑在骨头上，然后挂在我脖子上。”
方不浊接过这片骨头，他说：“这是……人的头骨碎片？”
“是。”闻舍道：“是我一个老朋友的。”
方不浊看着骨头，不可思议地说：”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认不出来，但有人告诉我这是他的。”
“好吧。”骨头的形状并不规则，方不浊在上面缠了几圈后，自认非常结实，拿给闻舍看。
闻舍点了点头，方不浊就继续将骨片挂在闻舍的胸前。
闻舍扭了扭头，他说：“帮我塞进衣服里，挪到这边。”
方不浊看着对方难受的样子，他依言照做，骨片微微左移，放在了心脏的前面。
闻舍说：“我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再有交战只怕凶多吉少。若是能在临死前，让老朋友听听我的心跳，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忏悔，下了地狱也能少些怨恨吧。”
“忏悔？”
“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方不浊不知自己该从何开口，他说：“鱼洄的兄弟对你都很好，虽然逝者已去不能更改，但眼前的人也很重要。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谢谢你，方医生。”
沈临书失踪了？并没有，他只是在等人。
此时已近黄昏，落日西沉在天际晕开红霞，恍惚之间让他想起岐梧市的天空。大概是地理原因，岐梧的天在夏季的时候总会出现这样的霞光，朱红漫天，壮丽辽阔。
很快，在他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一道曼妙的白色身影。女人骑着矮马，于山间疾驰。沈临书往后退了几步，用枝叶掩盖身形，爬上树干。
白色身影没能跑出几步，很快有子弹打在了她的马上，在人与马一同摔倒之前，她一跃而起，仿若九天仙子般轻盈地落在地上。
她缓缓抬起修长白皙的手，一簇青色的火焰凭空升起，在她的指尖徘徊，一圈、两圈、三圈，青色的火焰竟然渐渐变成了黄色。与此同时林中似乎响起密密麻麻的说话声，异常诡异。
能造成如此不符合科学情景的人，当今时代除了白偶夫人燕秋言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很快，说话声停了，林间传出一些哀嚎声，还有枪声。
不过瞬息之间，密林中走出十二个人，他们将燕秋言围在中间。虽然人多，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远距离地，忌惮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