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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这个饭店的酒吧场又开始了,所以,主要的灯光都被调暗,中间被圈成一个圆的地方,多了一些音乐设备,服务员也开始逐一向各个餐位派发着灯牌,派发灯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烘托酒吧的氛围,除了灯牌之外,每个餐位还发放了荧光棒……

我和鹿溪人手一只荧光棒;我笑了笑,对她说道:“没想到在这儿吃饭,还得到了一个角色互换的机会……以前都是你在舞台上,是所有人眼里的焦点,但今天,你好像也不得不加入这气氛组,做别人的观众了。”

“就会大惊小怪,做个绿叶有什么不好的……周杰伦的演唱会我都去看过好多场了。”稍稍停了停,鹿溪又带着些许好奇向我问道:“你去看过他的演唱会吗?如果看过的话,我们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在同一个地方遇见过了。”

这算是驻唱歌手演唱之前的闲聊时刻,可我的思绪却被这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的闲聊勾得有些远,以至于想了好半天,才开口对鹿溪说道:“应该没有看过吧。”

“看过就是看过,没看过就是没看过,什么叫应该没看过?”

我看着鹿溪,她倒不是嫌我啰嗦,更多的是好奇;于是,我又想了好半天,才开口对她说道:“有一年,他在郑州开演唱会,本来我是不打算绕道再回郑州的,可那是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意味着如果不去看,可能会等好几年,才能等到他的下一场演唱会,经不住栾雨的怂恿,我便从西安绕道折回了郑州……可是他太火了,一票难求,就算我们提前一天到郑州,也没能买到正常价格的演出票,只剩下一些高价的黄牛票……我们问了好几个黄牛,最便宜的都要八千块钱……我和栾雨两个人就意味着要一万六千块钱……栾雨和我商量,说我那么欣赏他的音乐,一定要进场看看,她就不去了,能省八千块钱……八千块钱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说,真的能干好多事情……但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两个人一起绕道来的郑州,要看一起看,要不看,就都不看……所以,我拒绝了……不过,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毕竟那是我人生中距离他演唱会最近的一次……所以,那一整天,我都显得有点沉闷……”

说起往事,我又习惯性点上一支烟,郁郁吸了两口之后,继续说道:“那天下午,我一直闷在房车里蒙头大睡,栾雨半天没见人,我以为她是去哪儿闲逛了……快傍晚的时候,她回来了,还没到饭点儿,就拉着我去吃晚饭,我以为她是赶着去下个城市……结果,吃完晚饭,她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工地上……我这才知道,她花钱买通了塔吊师傅,她想借助那个塔吊去看他的演唱会……那天晚上,我们就挤在那个塔吊里面,远远看着……她手上拿着演唱会的歌单,算着该唱什么歌的时候,就用手机播放这首歌的现场版,尽量营造出在现场的感觉……为此,她还买了一只望远镜……我终于第一次在她买给我的望远镜里看到了他本人……”

说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等我再睁开眼看着鹿溪的时候,却有些不想再说下去了;鹿溪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心情,她轻声对我说道:“对于真心爱过你的女人,你说起她们,我不会介意……正是因为有她们,才造就了更好的你。”

我干笑了两声,心里就只剩下羞愧,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偏离了这个“好”字太远、太远……

“潮哥,你继续说嘛。”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所以,我只能说应该看过……毕竟,他现实中的样子,都是在望远镜里面看到的。”

鹿溪陷入到了沉默中,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很久之后,才又开口对我说道:“那天是不是下雨了?”

“嗯,演唱会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下雨了,而且风还很大……塔吊师傅害怕承担风险,半道就把我们给叫下来了。”

“这么看来,确实很难定义,到底有没有看过!”

“那场演唱会,你是不是也在?”

鹿溪看着我,而后点了点头……

“原来,好几年前,我们就在直径几百米的范围内见过了!”

我这么感叹了一句,随即便陷入到了沉默中,很久之后,才又开口说道:“栾雨说的没错,面对周杰伦的才华,我总是自叹不如……可是,却没有拿出全部精力去做音乐这件事情……所以,连尽力都做不到,又谈何超越呢?”

“你想栾雨了,是不是?”

我失神了很久,沉沉回道:“……我更想好好活着,仔细想想,快过去一半的人生里,真的有很多想做还没有去做的事情……比如……”

我没有说下去,却下意识看了看鹿溪那并没有明显隆起的小腹,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不敢多看;虽然,老歪还没有行动,但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一只下水道里的动物,阴暗,见不得光,一个没有光的男人,是没有资格顶起爸爸这个身份的。

我再次低下头,并顺势弹了弹烟灰。

“比如什么?”

这次,我没有回应鹿溪的目光,只是以遗憾的口吻说道:“我该和他一样,成为一个有创作能力的歌者……而且应该留下很多可以传世的作品!”

“可你偏偏选择了小城,选择了一件自己并不擅长去做的事情。”

“所以说,人要……人要敬畏命运……但也要热爱生命。”

“敬畏命运,热爱生命……”

“嗯,看似矛盾,但却是拿血淋淋的经验换来的……”

我的情绪再次陷入到了低谷中,以至于很久都没有抬头;虽然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承认自己错了,是这辈子最难做到的事情,但这一刻,我的后悔是发自肺腑的,还有忏悔!

如果能够找到老歪,我甚至可以逼着自己放下心里对关羽博的仇恨,我想好好生活,陪着鹿溪和我们的孩子,然后兑现那一直被别人认可,却被自己遗忘的才华。

恍惚中,手心传来了一阵温热感,我这才抬起头,是鹿溪握住了我夹着烟头的手;她笑了笑,又正色对我说道:“潮哥,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不崇拜周杰伦了,以后只崇拜你一个人……所以,别灰心呀……”

我和鹿溪对视着,她眼里有光,可我却难过得想哭,相比于难过,感动好像更多一些,总之,我是想哭的,但还在要强,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掉下眼泪,所以,我故意看向了那个准备了很久,还依然没有歌手的舞台。

大概是出什么状况了。

果然,片刻之后,餐厅的老板便拿着话筒出现在了舞台上,告诉在场所有人,特邀歌手在来的路上,跟一个送外卖的小哥撞一块了,又一块进了医院……

既然已经变身为酒吧,气氛肯定是要有的,于是老板向在场的客人求助,说谁会弹吉他,会唱歌,能把这场面救活了,就免了今天晚上的饭钱和酒水钱……

虽然客人不少,但却没人有这样的信心站出来。

老板又开始加码,对着话筒喊道:“我把话放这儿了,谁要是能救了今天的场,我再额外赠送五千块钱的消费券,让你在我们这儿吃个够,玩个够!”

鹿溪看了我一眼,双手聚拢,放在嘴边,喊道:“潮哥……我潮哥可以……他会唱歌,会弹吉他……还有自己的原唱歌曲……”

她这么一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却不顾及这些目光,又竖起拳头,发出了为我助威的呐喊声……

她可真疯,我从来都没有见她这么“疯”过!别人也跟着她疯,于是起哄声就变得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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