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琉璃还欲问什么，身旁的孟飞凡忽然重重咳了几声，缓缓睁开眼来。
“孟公子！”
穆琉璃大喜。
孟飞凡的脸色很不好，脖颈间树根状的蛇毒已经蔓延到脸上。几乎覆盖了他大半张脸，看起来甚是可怖。
他有些浑浊的眼泛着绿光，可当他落到穆琉璃身上时，又渐渐转为清明。
“你走后，我不放心！原本想去找你……可是走到一半，便遇上了这妖物……我不敌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杀了爹娘，祖父祖母，还有整个丞相府的人……穆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孟飞凡断断续续。
蛇妖抓了他，却没有杀他。而是带着他，让他亲眼目睹了它是如何杀死他的亲人。
这般的残酷，是任何人都受不住的啊！
狐小涂靠在她师父怀里，无声地哭着。眼泪流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衫，落进了他的心里，也触碰到了了他心底曾无人触及到的地方。
穆琉璃眼圈红了，哽咽道：“孟公子，你别这样……”
“咳咳……”
孟飞凡又重重咳了起来，咳出一滩绿色的液体。
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孟飞凡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竟然笑了。
“还好，还好……如今真真有二皇子照顾，你又有雷少将……我也就放心了……”
“哥哥……”
狐小涂挣扎着想要过去，可是身子一点都动不了，只能泪眼迷蒙地看着她哥哥，那乌青色的蛇毒渐渐爬满他整张脸。
“孟公子，你别说话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穆琉璃拉起孟飞凡便要运功离开，却被孟飞凡一把甩开了手。
“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他站在那，摇摇晃晃。“替我照顾好真真，我中了那妖物的蛇毒，已经没救了……你们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力气，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毒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伤害你们……”
太子，还有城中那些伤人的百姓，都是为蛇妖的毒素控制。
他，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孟飞凡转过身，一步一步朝蛇妖走去。
最起码，在生命的最后，能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人有好的托付，就够了！
他惨然一笑，却忽然看到，那蛇妖的蛇尾自半空扫过。将神荼狠狠甩开之后，竟然径直朝穆琉璃站的方向攻来。
那速度又快又猛，蛇尾刚硬如刃，轻易能将人的身体彻底穿透。
孟飞凡几乎是想也不想，飞身扑向穆琉璃。
只听得“噗嗤”一声，狐小涂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哥哥，她的哥哥！
“哇！哥哥……”
她大哭。
穆琉璃亦是呆住了，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曾经的他是那么阳光，那么的纯良，如今却挡在了她身前。身体被穿透，鲜血自伤口处汩汩地涌出来，触目惊心。
雷钧震住，看着孟飞凡，再看向穆琉璃，渐渐握起了拳。
方才挡在她面前的，应该是他才对！
“孟公子……”
穆琉璃声音颤抖着，上前一步，想要为他按住胸口的伤处。可是，却怎么也按不住。
“没事儿，不疼！”
孟飞凡对她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来。
穆琉璃的手在颤抖，心，更在颤抖。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她究竟是何德何能，让孟飞凡如此对她？
孟飞凡却是笑：“因为，我喜欢你啊！没有天雷勾动地火那般壮烈……只希望，与你平淡地共度一生而已……”
“喜欢……”
穆琉璃喃喃，下一瞬，她身子一僵，募地瞪大了眼睛。
周围响起孟飞凡和她师兄的惊呼声，还有狐小涂的哭喊声。好似就在耳边，却又不太真实。
她缓缓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原本穿透孟飞凡胸膛的蛇尾，此刻又扎进了她的心口。
那血不断地涌出来，但是很奇怪，她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对面孟飞凡已经渐渐没了声息，被抽出的蛇尾狠狠甩到了一旁。而她也缓缓倒了下去。
今日的皇城天空很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她似乎看到她师兄将她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感觉，很温暖。
虽然她与师兄从未如此亲密过，但这感觉，好像是她期盼许久的。
很满足！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暗当中。
雷钧深情地看着怀中的女子，伸手细细的抚摸她的眉，她的眼，然后，哀伤地笑了。
“你从来都是这么的要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装作不在乎。其实我知道，你只是表面上坚强罢了。其实你的心，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柔软……”
“我没有喝下孟婆汤，自始至终，我都记得你……”
“你总说我们之间是天命所迫，你总是不信我，不信我们之间这万年的一切。其实，你又何尝知道，你我之间的天命，本就是我向狐族公主换来的……”、
“当年，父亲第一次提起你的时候，我只是好奇。向来严苛的父亲，为何会对一个女子如此欣赏？”
“那次第一次见你，你正斩杀了在北冥之海附近作祟的妖兽。与你的父亲，一起回天界复命！那时候的你啊，真的一点都不比男子差。那般英气潇洒，意气风发。
只是在转身之际，我还是看到了。你在望向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往仙姑时，那眼底深处的羡慕。”
“狐族公主说，你我的天命当中有缘。可是这缘又是时有时无，缺少一个确定契机。于是，我便拿了我千年的修为，换得了你我一个契机……”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并不后悔。大抵，这是我做过最为果断之事了。”
“琉璃，你恨我吗？我骗了你，那么多……”
“若是我早早告诉你真相，你还会想要和离吗？琉璃……”
半空之上，穆琉璃的魂魄看着地上抱着她的身体低低诉说的男子。眼中划过惊讶，伤感，又带着某些不确定的情愫。视线慢慢落到另一边，胸口同样被刺穿的孟飞凡身上。
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我们走吧！”
穆琉璃转身，虚无的魂体跟着鬼差慢慢消失在半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