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乌尔班以为的那样。
烈火已经烧上身了，众女子的鹿筋也早就被割断。可她们完全不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期望。
火刑之下，竟然没人想过要逃跑。
经林桑提醒，女士们才发现自己是能跑的。
可是，有用吗？
她们一开始不是没有反抗逃跑过。可她们是人人喊打的女巫啊，是人民公敌。
就算这次侥幸跑了，很快也要被抓回来。
只要教皇大人一声令下，她们能往哪里逃？
到时候罪名越发重了，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
思及这些，林桑惊恐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逃跑，所有人都在咬牙忍受。
就连刚才在空地上呆呆站着的十几位，在教皇大人的眼神攻势下，纷纷选择往火场里钻。
怎么还有自寻死路的？
就跟林桑预料的一样，火势一下变得很大。
有几位实在害怕的，她们穿不过成片火海回到自己的刑架上，竟然急得哭了。
林桑再也顾不得了。
她当着众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罐灭火器，一边对着火苗猛喷，一边将人拖出火海。
同时动手的还有邵子武。
他一个飞身扑到火场中间，一手一个，不管抓到谁，直接扔到火圈外。
有几位女士衣裙都被烧着了，疼得在地上打滚。
林桑左右手各一只灭火筒，忙着给大家四处灭火。
这样的修罗场，凯瑟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
她们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是被冤枉的。之前看不到得救的希望也就罢了，可东方来的客人都在拼尽全力营救她们，她们怎么能不自救？
凯瑟琳勇敢地冲向火场，但她不是去自焚的。
她一手拉住一个同伴，用尽力气将她们往外拽。
“走啊，快走！”
别看她年纪小，身量却已经长成。
而眼前许多被冤成女巫的女子，都被折磨得相当瘦弱。
凯瑟琳连扯带吼。
“傻子，还不跑？我们都没有罪，为什么要被活活烧死！”
两位瘦弱的老人就这样被她扯出火坑，一下摔到地上。
接着又是两个更小的姑娘。
林桑接二连三将她们已经烧着的裙角扑灭，这次她真的是欣慰了。
烈火中，她总算听见一个觉醒的声音。
这样的纶音，只要有第一声，就会有后来的无数声。
她分明看到刚才那位美丽高大的波西米亚女郎，也学着凯瑟琳公主的样子，从火场中扯出了两个带火星的同伴。
她脱下外套，打灭同伴们身上的火。
这行为看着大教皇眼中简直就是要造反了。
乌尔班哪里容得必死的女巫这样挑衅自己权威？
他抬头一示意，立即就有两位牧师围了上去。
他们用力按着女郎的脑袋，打算将她重新拖到越来越旺的火窟里去。
女郎却没挣扎，她突然抬头，一脸欣喜地喊了起来。
“呀，下雨了！下雨了！”
女郎奋力挣开抓着她的魔爪，她在人群里奔走起来。
“真的下雨了，我们还没烧死，天就下了雨。这就证明我们无罪，我们不是女巫！”
因为过于狂喜，激动下姑娘喊的是自己母语。
一开始大家都没听明白。
但是很快他们就都懂了。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雨点像金豆那么大地往下砸，砸在人脸上、脑袋上，还生疼。
很快金豆变成了金币，又连成了雨丝。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天空依然艳阳高照，可是丝毫不耽误大雨像倾盆一样泼下。
牧师们尽管还试图将波西米亚女郎往火刑架前推，可是没有用了。
因为雨势过大，刚刚燃成一片的火海瞬间被浇灭一半。
剩下的一半看上去迟早也会湮灭干净。
这一下佐证实在太给力，刚才还准备慷慨赴死的“女巫”们纷纷开始反抗。
她们再不用人去拉扯，自己就从火刑架前跑了出来。
与之相反，前一刻还神气活现押着他们的牧师们却是呆住了。
自己教区的犯人突然不受控要怎么办？
他们以前从没上过这一课呀。
“可是，真的下雨了——”
吃瓜教众也纷纷傻眼。
不是说只有烧死女巫，才能为神圣罗马求到雨吗？
可现在女巫们还活着，阳光依然耀眼，可是天就像漏了一样降下甘霖。
不对，这样一来，她们还是女巫吗？
不仅吃瓜教众拿不定主意，大教皇这一刻也跟石化了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林桑又拿起了高音喇叭。
喇叭是东子研发出来的，东山出品，结实耐用。
刚才那一砸显然没影响它的效果。
林桑的声音通过喇叭，穿过火刑犯们劫后余生的欢庆，穿过教众热烈的议论，还穿过漫天喧嚣的雨声。
广场上空现在充斥的是他们谁也没想过的问题。
“各位先生女士，大家也看到了，什么烧死女巫天才会下雨，根本就是谎言。你们都被骗了！所以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些年的惊天谎言都是谁编造的？”
谁编造的，自然是他们独一无二的主宰大教皇啊。
教皇的拥趸们纷纷喊了起来。
“是教皇告诉我们的，教皇传达的是上帝的旨意！”
听到这话，乌尔班眼中还是浮现出一丝自信的寒光。
但他不知道，林桑就等着这句话。
她第三次抛出那个问题。
“是吗，上天的旨意，谁听见的？除了乌尔班自己的一面之词，有谁能为他作证？”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质疑大教皇了。
但却是第一次，成功在众人心中撕开一条怀疑的口子。
是啊，他们从前毫不怀疑地执行大教皇转达的每一条上帝旨意，可是，谁又真的聆听到了呢？
谁又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起码这一次，大教皇信誓旦旦传达的上帝旨意就出了差错。
就在大伙深思时，第一个当众表露自己的怀疑和愤恨的是十四岁的凯瑟琳公主。
她的华美礼服已经烧焦一半，整个人也淋得跟落汤鸡一样。
可是她勇敢地站到乌尔班教皇跟前跟他对峙。
“我能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我不是女巫，从没跟魔鬼做过交易。乌尔班说谎，他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编造罪名，扭曲事实！”
这话她从前不敢说，是因为知道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可是今天她再也忍不住了。
因为她知道，或许，为自己争取新生的机会来了。
经凯瑟琳公主一提醒，广场上刚刚得救的女子们也挨个反应过来。
尤其是刚才火海中死里逃生的，她们的勇气和怨念直冲云霄。
她们纷纷发出觉醒的呼喊。
“是，上天已经证明的，我们不是女巫。乌尔班故意编造罪名冤枉我们！”
面对上百人的呐喊，乌尔班依然沉得住气。
他嘴角甚至露出嗜血的冷笑。
呵，不过是一帮没有任何势力的女子，就算她们暂时洗脱女巫罪名又怎么样。
他才是神圣罗马说一不二的大教皇。
难道还会有人敢质疑他吗？
见他这样，林桑也冷笑一声。
她再一次拿起高音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