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妇人.
外界都传她如何如何精明强干，还不是要以相公为天？
赤达有预感，按照这个进度，对方的机密很快就能被他掏空，也许不用出南安，他就能找到机会提前动手。
谁让这一带治安是出了名的差呢？
到时候他精心布个什么局，做出宋国一行人是被当地盗贼劫杀的假象。
宋国官家虽然看中这位女中豪杰，但他人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可能掌握到具体情况？
如果他再迁怒安南国就好了，鹬蚌相争，他说不定还能从中得利。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将人往安南一带引的目的。
盘算着美好将来，赤达嘴角的笑容越扬越高。
运气爆棚的时候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来什么。他正筹划着安南盗贼呢，立即正面就迎上一拨。
这次足有上千人之多，比之前遭遇的任何一次阵仗都要浩大。
林桑他们都被折磨习惯了。
这一路走来，不过大半个月时间，他们遭遇小的围劫十余次，千人左右的大暴动也有三四次之多。
林桑本来在打盹，被吵醒后也只是看了一眼窗外，忍不住打呵欠。
“哦，我们到安南啦？”
每到一地就被围一次，这都成传统了。
这次安南暴动看着相当凶险。
区区百人团被上千人围住，但有邵战神，还有火枪队在，依然不到半个时辰就解决了。
林桑全程没参战，一直坐在车厢里写信。
等她几封信写完请人发出去，这边战争也刚好结束。
“坐了半天怪累的，下车活动一下吧——”
她伸伸胳膊腿。
结果出乎她意料的，下车后放眼四周，她看到的全是大片大片的金色稻田。
这在两个月的行程里还是头一遭。
林桑奇怪极了。
“安南明明有这么多稻子等着收割啊，当地百姓还在饿肚子吗，为什么要出来抢劫？”
大伙也都不明白。
“是啊，一路走来都是荒地比良田多，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稻子。眼看就要丰收了，百姓怎么不去割稻，要冒险出来打劫商队？”
只有赤达听见这话，掂掂胡须笑起来。
到了东南这一带后气候渐热，他戴不住毡帽，早就摘了下来，露出满头脏辫。
现在脏辫和髯须混在一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得只露出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弟妹第一次来安南，有所不知了。”
这些年他几乎每年都要往这一带跑一趟，可以说已经是当地老铁。
老铁给他们秀自己的见闻。
“安南地方虽然不小，但以荒山为主，弟妹见到的是他们仅有的一块大平地。而且安南海域广，百姓大半以渔猎为生，真正种地的少之又少。”
林桑静静听着，听到错处也没反驳。
因为路程关系，她猜测赤达只到过安南北部，以为这里就是整个国家唯一的平原。
林桑后世来过不止一次，她知道南部还有一大片。
那里平原肥沃，水网纵横，本来是种植粮食的好地方，可惜啊，林桑一想到就惋惜得要命。
这片大好平原，千年后却成了罂粟肆意生长的野蛮之地。
但这些话都没法说，她只好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但就算平原有限，耕种加上渔猎，百姓也不至于没了活路啊。”
不论哪国百姓都一样，要不是被逼到活不下去，谁愿意铤而走险？
说起来赤达也挺无奈。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弟妹不知道，这里叫占城，也是安南的都城。皇城根下，贵族土豪横行，这里的大片良田，竟全都被大户人家瓜分了，没有一寸是百姓的。”
安南君王昏庸，遭殃的是百姓。
说起来这一带治安之差尤以安南为最，赤达虽然来过好几次，但从来就不敢深入腹地。
他每次都是匆匆将沉香和果子一收，就逃也似地向宋国方向奔去。
林桑懂了。
只要暴政不推翻，何时何地都一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些年宋国百姓刚刚摆脱苦难，可是还有许多无辜的人正在遭受苦难呢。
但这里是安南，可不是宋国。
林桑没想好要不要多管闲事，邵子武已经按捺不住。
“蒲甘、暹罗、吴哥，还有安南，朝政一国比一国昏庸。我看，干脆带领百姓，推翻他们算了！”
林桑没说话，赤达听得张大嘴巴。
这可是推翻一个王朝啊，怎么到了这个宋人嘴里，像宰杀一只牛羊那样简单？
殊不知，林桑正有此意。
一想到后世震惊世人的湄河惨案，想到金三角毒贩凶残彪悍，每年不知要害死多少缉毒警察，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林桑眼神坚定起来。
“推翻，当然要推翻！”
不仅要推翻暴政，她还要让中原的文明之风刮遍金三角每一个旮旯。
让这里五谷丰登，牛羊遍野，再也没有罂粟的滋生土壤。
但她悄悄拉过战神，安抚他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我已经给官家和大理那位刚刚出了家的皇爷写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派兵增援。”
等大军一到，想要推翻谁，可不是跟烹羊宰牛一样简单？
邵子武立即会意。
战神是安抚住了，赤达这个家伙要怎么办？
林桑绞尽脑汁，找个什么理由留在安南呢？她蹲下身，扶起一株金色稻穗。
慢着，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赤达阿昆，你刚说，这块平原叫什么来着？”
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赤达不明所以，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占城啊，这里就是安南最大的占城平地，这里的稻子不知为何，亩产比其他地方高多了，做成米饭味道也好。”
他是习惯吃糌粑和青稞饭的，可对于香喷喷的占城米饭也无法抵抗。
一说起来赤达肚子开始咕咕叫，一转头，发现林桑眼里射出比他还饥饿的光。
占城稻啊？
这就是将宋国水稻亩产翻了两番的占城稻！
赤达跑了这么多趟，光知道收水果沉香，却把各地都有的稻子给忽略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稻子能给农利带来多大的变革。
其实林桑知道，就算没有她这一遭，几十年后，占城稻子也会引进宋国，给百姓带去福祉，
她不过将福祉提前了半个世纪罢了。
当然，宋国现在有各种薯类杂粮，她早就已经不满足于引进稻种这么简单。
家里的试验田这些年一直在尝试做杂交水稻，有了新稻种，能突破目前的技术瓶颈也说不定。
但这也是秘密，不能让赤达知道。
林桑转转眼睛，决定送对方一顶高帽。
“阿昆年年来这里收果子木材，也是安南王室的大财主了，想必在他们跟前也很说得上话吧？”
嗯？这妇人想做什么？
双方刚才在各自畅想未来，赤达也正专心走神，冷不丁一顶高帽砸过来，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承认还是不承认好？
“这个，财主说不上。”他结结巴巴。
“但若是说找王室里几个说话管用的递个信什么的，阿昆倒还有两分薄面。”
他不露怯，但也没将话说太满。
这个妇人不是简单人物，在弄清她目的之前，赤达一直相当警醒。
虽说对方已经被他安排的冒牌相公收服了，但他还是得防着点。
“弟妹问这个，是想认识王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