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看得清楚，老王倒是没胡说，鞋跟烂成这样，这一脚该有多重？
他哭丧着脸：“那人不仅踩我鞋跟，还狠狠推了一把，林东家，你们可一定要相信我，陶哥真不是我撞的，我也是被人所害……”
林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淡然点头。
“既然是你撞了老陶，又有这么多人亲眼看见，那阿若是无罪的，这点可以证实了。”
她首先得将这姑娘摘干净，可怜的娃，看她样子还没缓过来呢。
这话的目的相当明确，大伙一怔，但刚刚还言辞凿凿，这会谁也没法推翻反驳。
再说，他们还想好好表现，捞个佃户总管做做呢，大家纷纷选择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阿若姑娘确实无辜。”
看得赵文化啧啧称奇。
这帮大老爷们什么时候这样好相与过？从暴动着指责阿若是杀人犯，到抢着为她作证，前后不过片刻时间。
阿若是清白了，换做老王掰扯不清楚，他哭丧着脸向林桑求助。
“林东家，你也帮我问问呗，有没有人看见谁撞的我，要不然，我，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林桑想笑，心道关她什么事啊，一来她不是苦主，二来更不是府衙。
这时头疼的是赵家府尹叔侄，伤神的是老陶的家人。
陶家公子们还不知情，陶夫人却是一直在身边的，她刚才第一时间吓晕过去，现在醒了，坐一旁哀哀地哭，也拉着林桑向她求助。
“陶夫人你莫不是忘记了，陶老爷刚才还要行刺我呢。”
林桑表明了不想管，推开粘人的牛皮糖，陶夫人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可是，可是……难道我家老爷就这样白白死了？”家财散尽，家里的主心骨也没了，陶夫人的世界顿时坍塌。
林桑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情味，她给指了条明路。
“不错，你家老爷不能白死，你正经应该想想，是谁教唆他谋害我的？”
林桑说这个话的时候意有所指，余光瞟向远远站着的晋王，晋王一脸正色，就像什么也没听见。
陶夫人也是一脸迷茫，完全没头绪，看来火力还不够。
“刚才动手的有两人，很明显，为了确保能够成功，陶爷显然是弃子，用来吸引大家注意力，另一个才是刺杀主力。”
林桑看向地上躺着的另一位：“陶爷虽然不在了，但高爷显然没事啊，你问问他不就完了？”
她早看出来，老高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依然闭着眼睛挺尸。
这话提醒了陶夫人，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滚带爬蹭到老高跟前，抓起袖子领子就是一通蹂躏。
“高爷，高爷，我求你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合伙害林东家啊？我家老陶为什么就死了？”
一句话替林桑省了多少力气，这真是意外之喜，老陶夫人做她的嘴替，真是没得说。
她又哭又闹，战斗力爆表，这还让老高怎么装？他只好虚弱地半睁开眼睛，像是才被摇醒一样，摸着红肿的脖子装失忆。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儿？陶大嫂子，你是怎么了？”
好家伙，这货冰冷的地上丧半天，想出这样一个法子？
“嘎？”这状态给陶夫人直接整懵逼，晋王却是惊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林桑瞬间捕捉到，选择立即叫破。
“晋王殿下笑什么？是庆幸一个死了，一个傻了，没人供出你这个幕后主使吗？”
啊？！这话石破天惊，有人震惊，有人迷糊。
难道指使他们的真的是晋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颇为腹黑的晋王也不例外。
他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隐去，眼神里的震惊却是骗不了人的。
但他心态调整得很快，暗自捏了捏拳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显得放松。
“林东家说笑了，老大哥意外过世，我伤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笑？”
他急忙表明态度，又追加一句：“我为什么要指使他们做这样的事，我跟林东家可以说是无冤无仇。”
还真是不粘锅，她没忘了，这可是跟她当初被绑架来宋国息息相关的人，也许对方相当聪明，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无冤无仇吗？或许吧。但这世上无冤无仇杀人的多的是，要不然老陶为什么会枉死？”林桑笑笑，“我记得刚才离殿前，你跟陶、高两位可是说了不少话呢。”
啊这？这是真的吗？
晋王跟林桑当众辩论，大家的眼神轮番在两人中间打转，听她这样一说，目光又集中在晋王身上。
晋王再次紧紧握住拳。
他就知道这个妇人相当麻烦，应该尽早除去。
可惜她每次进出身边都有一帮人跟着，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金銮殿上，她不仅设局耗去勋贵们万贯家财，还让他们沦为平民。
那帮糙汉还没反应过来，他却是清楚的，要不是有官家首肯，她一个吴越人没有这么大胆子，这件事说不定就是她跟官家的合谋。
那就天然站在他对立面了，这样的劲敌要趁早灭掉。
但不管怎么争怎么斗，一切不应该在暗地里进行么？晋王第一次见到有人当众叫破的，所以这妇人究竟是精明还是傻？
晋王表示猜不透。
不管对方套路如何，他是信奉背地里阴谋那一套的，所以勉力按捺住情绪，缓缓摇头。
“贵人说错了，我跟几位老哥哥久不见面，刚才不过是话别罢了，并没有指使他们做什么。”
哈，这话谁信啊。
林桑点头：“那真是巧，晋王刚刚跟两位话别，两位就做出这样的事，其中一位还真就永别了。”
这话陶夫人听不得，一听又“哇”一声哭出来，看向晋王的眼神也就充满怀疑。
冷不丁邵子武插了一句嘴：“听说晋王跟老高还是儿女亲家。”
还有这回事吗？林桑有些佩服，冷面战神看似高冷，做起情报工作来一点都不社恐。
而且这话提醒了她，她猛然想起，晋王刚才还跟一个人握手告过别。只不过她脸盲，想不起来是谁。
“晋王应该不止一位亲家吧，”林桑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问问还有一位是谁，恐怕陶夫人就知道是谁推的王老爷了。”
众人再次哗然。
勋贵中的确有好几位跟赵家两位兄弟结成儿女亲家，最受宠的老王老石跟官家是亲家，次一点的结的自然是晋王。
陶夫人再次被点醒，又疯了一样钻进人群里。
“原来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撞了我家老陶？是晋王指示你的？”陶夫人揪住人衣襟就不放，“我们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这样害我家老陶？”
被揪住的赫然竟是老田。
他脸涨得通红，大正月地急出满头大汗。
“不不不，你看错了，不是我——”但他的否认相当苍白，刚才晋王握着手跟老田告别，显然不止林桑一人看见。
她总算找到个中规律。
“看来做晋王亲家福利不薄，起码小命保住了。可怜的老陶跟你没有姻亲关系，就成了一枚弃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