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钱惟浚出了宫还气呼呼的：“老师，你为什么答应以后长期给她供货？”
那个昏君就该下地狱，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不知民间疾苦的一国之母就该让她老死丑死，管她作甚？
他突然觉得，他母亲真是一代贤后，虽然以前犯了错，太顾娘家，可她自身并不骄奢浪费，动不动就劳民伤财啊。
林桑叹口气：“你知道什么呀，你说是那些护肤品彩妆烧钱，还是玉石做的床榻，桌椅板凳烧钱？”
老师今天是进过皇后寝宫的，钱惟浚再一次目瞪口呆：“你是说——？”
真的有人用玉石填屋子，这是人干的吗，那得耗费多少？
“她怎么不把自己填矿坑里得了？”钱惟浚悲愤得想死。
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绝望的。
“……她答应我，回头就将这些玉器家具都拆了，拿去捐给百姓。可这家伙若找不到永葆容颜的方法得疯，你说我要不要供货给她？”
钱惟浚觉得自己迟早也得疯。
他以前没出过国，南汉奇葩刘长的事迹是后来听阿若他们回来提起的，他觉得已经超越自己二十年来认知的极限了。
这次见到江南帝后，再次刷新三观，他觉得跟刘长和那群九媚比起来，说不上谁比谁更奇葩，谁国家的百姓日子过得更绝望。
“不行了，师父，老师，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事，要不然我——”
要不然他胸口憋着的那股气早晚会炸。
这里不是他的国度，这些也不是他的子民。可不管在哪里，百姓又有什么区别，他们选择不了出身，挑选不了国君，也决定不了每年地里的收成，他们都是最无辜的。
可他也知道，身为异国皇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次他们在江南行宫大放厥词还能全身而退全靠侥幸，未免夜长梦多出了宫还得赶紧跑路。要不然他一个吴越皇子，一旦被江南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他也不适合在这里久呆，他没忘了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异母兄弟，到时候一个串通敌国的罪名安下来，就算父亲相信他，他也很难对上下臣民交代。
钱惟浚气闷地一拳打在马车的车厢上。
邵子武看了他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你想帮江南百姓，倒也不是没办法。”
这话背后的意义非同一般，钱惟浚迅速抬头，林桑也抬头。果然，邵子武眼神坚定：“想要帮他们，有且只有一个办法。”
他说的办法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下下策，同时也是一劳永逸的上上策。
说下下策是因为要大动兵戈，不仅劳民伤财，还要生灵涂炭。
江南国土兵力虽然几倍于吴越，但国力衰弱，几年前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他们如今有了新火器，要打江南可以说是摧枯拉朽。
钱惟浚眼中闪过光，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到时候就算我们打赢了，江南并入吴越，从此轻徭薄税，可这个过程中还是要死伤无数。”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到时候除了吴越兵将，火药轰炸下，更多阵亡的是江南的士卒。
他们是战士，可每个战士都有家有亲人，都是百姓中的一员。
他本来是想救万民于水火，结果用哀鸿遍野的方式，这到底是救赎还是毁灭，钱惟浚摇摇头，他没有答案。
“不是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吗。”这句话到了后世人人耳熟能详，但在当下钱惟浚听在耳中还挺醍醐灌顶。
“前朝覆灭至今，神州四分五裂已经够久了，强国吞并弱国是大势所趋，不是一句想或不想，该或不该就能左右的。”
这个时间新的霸主已经站起来，林桑是从未来而来，比谁都更确定这一点。
邵子武从小就在军中长大，他对战争的理解比谁都深：“如果战争是结束纷争的唯一办法，那最仁慈的方式只有一个——尽早结束。”
长痛不如短痛，分裂永远是暂时的，统一才是大势所趋，才是让民生安稳的唯一方式。
“得——”钱惟浚也不纠结了，“既然这样，我还是赶紧回去盯着东子造机床——”
他本来只想造个印刷厂的，结果出门一趟莫名其妙多了文房四宝，还成立了军火基地。这就需要大量金属啊，幸好吴越不光睦州有铜矿，上次重新勘验地理时，还发现越州一处铁矿。
眼看马上除夕了，但钱惟浚想趁年前跑一趟越州。
“有大量钢铁才有先进武器，有了炮火枪弹，才能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
当然光有武器是不够的，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同袍。除了兵器，战袍也很重要。尤其是现在天冷了，不要像从前那样，前线因为物资紧缺，导致不少士兵活活冻死。
但如今不怕了，钱惟浚知道小西的织坊又开了分厂。
他让邵将军放心：“我参观过流水线，机器的速度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只要分作三班流水不停，不管衣物还是被褥，都足够武装三军。”
邵子武当然也清楚，吴越的军队早就领到了今年的冬衣。
跟从前不同的是，除了有棉花填的棉衣，鸭绒填的防寒服，还有兔毛羊毛织的毛衣。细腻又防风，单从装备上而言，吴越军队已经赢了。
但他担心的不是保暖问题，而是保护安全的铠甲。
“我们每日出产的钢铁毕竟有限，造了枪炮，势必没有多余的用在铠甲上。”
一则攻一则守，两害相权，毕竟进攻才是王道，邵子武只能寄希望于枪炮的远程攻击免去近身战，到时候将有限的装备优先分配给先锋队伍。
这也是没办法的结果，但林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石破天惊地提议：“以我们现在的造纸量，完全可以用硬纸做铠甲啊。”
这可不是她的标新立异，而是有出土文物表明，千年前的华人已经发明纸铠了。
钱惟浚听得眼睛都瞪大了，真亏老师想得出来，用纸做铠甲，行不行啊？
他不敢相信，邵子武却心头一亮。
“厚纸做的柔性铠甲不仅同样能够防住箭支的穿透力，而且上身更轻盈透气，不像铁铠那样消耗将士体力。”
“是不是啊，怎么像天方夜谭一样？”
钱惟浚挠头，大将军说行那应该是没问题了，到时候先做几套出来试试就知道。
武装方面他不是专家，但说到粮草他有十分的把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有货车运粮食，而且林老师除了上次发明的鹄羹，还有肉脯和速食面，都是耐储藏，方便快捷的。”
到时候别的军队还在生火做饭，他们这边只需要热水一泡就管饱，能随时整装上阵。
说到这个，速食套餐每次出门他都会带一些在身边。钱惟浚拿出鹄羹肉脯分给大家，自己带头香甜的嚼起来。
“别看是方便食品，可是好吃又营养，江南的宫宴有什么了不起，我看还不如我们的行军伙食，好吃看得——”
他嚼着嚼着，突然脑袋一歪直接扑倒。
这是怎么了，吃饭也能晕？“阿浚——”林桑推他，没反应。
她和邵子武对视一眼，也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