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司马娘杨老太。
林桑从没见过她老人家端架子，平时相处起来跟田间的农妇差不多。
老人家日常呆在府衙也没什么事，儿子公事忙，她跟林桑又合得来，林桑就出言邀请老太太经常来做客。
司马娘没客套，还真时不时跑来住上两天，给孩子们打打下手。
当她包着头巾在田间干活时，不少人都以为这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老太呢。
但儿子为官十几年，老太太不管怎么说居移气养移体，想要端架子的时候还是挺唬人的。
孙夫人自然认得司马娘。
他们俩人年纪其实差不太多，但看上去却有十岁的代沟。
国舅夫人以皇亲国戚自居，心底自然瞧不上寒门出身的司马娘。但杨司马三品大员，睦州一把手，国舅虽尊贵，却是没实权的。
她面子上不得不维护住。
面对国舅夫人变幻的笑脸，司马娘却很不买账。
“你说我这大闺女犯了什么法？据我所知，她不仅没罪，还对朝廷有大功绩。”
啧啧，这寡妇果真是长袖善舞，什么时候勾搭上司马娘的？
看对方满满的回护之意，国舅夫人脸都气变形了。
“林氏对朝廷有功？”
打死孙夫人都不会信。
“种地纺线就叫有功，那天下尽是有功之人。”孙夫人拨着腕上的翠绿珠子，“莫不是林氏将那三款酒献给皇家做贡酒了？”
她嗤笑一声：“别做梦了，今上可不是贪杯之人，更不昏庸。”
就算林氏有这个造化攀上宫里贵人她也不怕，自己皇亲的身份可是实打实的。
再没有见过这样能自嗨的体质，一个人就能脑补一场大戏。
怪不得那个孙家明神神叨叨的，原来他娘强大的基因作祟呢。
林氏跟杨老太互相望着暗笑。
是了，孙夫人心中一动，大家都传林氏之前帮司马娘抓过贼，这杨家老太太也是吃错药了，一点小恩小惠值得她这样为对方出头？
原来是这个缘故，林氏就因为有司马娘撑腰，才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
可她还不将杨家老太放眼里呢。
“哼，这有功还是有罪，不是谁空口白牙说了就算的，事情就摆在那里，要是有罪，谁护着也没用。”
她之前怎么会想娶这蹄子进门？
哪怕明知是假，只是为了榨取对方的价值她也忍受不了，她瞧不上这轻狂样儿。
“要我说这人啊，千万别自以为有什么倚仗就狂得不知天高地厚，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还能风光一辈子，指不定哪天老天开眼，落得个悲惨下场……”
她巴拉巴拉又自嗨上了。
林桑听得瞪大了眼：“啊，这话你居然知道？”
那她为什么还要花式作死，莫非觉得自己是上天特别眷顾的那个例外？
她这样无效作妖，杨老太真是看不懂了。
“孙夫人今天上门究竟是何意？
”她错过了求亲被拒，恼羞成怒的那场戏，现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担心酒楼生意，那就回去好好想法子，上门撒泼有什么用？若真有什么违规涉法之处，有真凭实据尽管去报官。”
有没有违法她还能不知道？
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钱家的阿盈整天跟着李主簿学法典，还能让家里陷入这些麻烦中？
杨老太毫不掩饰厌恶地打脸，终于将贵夫人惹急了。
“你们，你们都走着瞧——”
她跺跺脚一溜烟冲上自家马车。
“终于将这瘟神送走了，这家伙演技真是好，一个人就能把红脸白脸都唱完，看得我累得慌。”
林桑坐下来，咕嘟咕嘟灌下一盏茶。
杨老太不满起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就不该放这样的人进门，下次如果敢再闯上门来，管她什么身份，都能够打出去。”
她不仅对林桑今天的态度不满，连刚刚走出房门的狠人老太也没放过。
“老姐姐，你的年纪摆在这里，再有不长眼的来，还得你护着自家闺女。”
这是嫌狠人老太没行使好母亲的职责？
林桑好笑。
偏狠人老太不仅继续不解释，看她样子还认真考虑上了。
“我猜孙家仗着有皇室的裙带关系，回去一定会出幺蛾子。”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喊过林桑。
“元正那天我不是给了你一副玉镯么，玉是保平安的，你从今天起就戴上。”
还以为狠人老太出了个什么主意呢，结果整了这么一出，林桑简直哭笑不得。
没想到就这样一个提议，还得到杨老太的大力支持。
“是祖传的玉不是？那敢情好，大闺女，听你娘的，玉不离身，连沐浴就寝都不要摘下来。”
林桑也知道，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以归云阁的一贯风格也不会放任庆丰楼逍遥。
而且从她入股酒楼那一天开始梁子就结下了。
她如果不愿受对方的操控过下半生，就只能选择站到对立面。今天她不阻止孙夫人放飞自我，也是想看看孙家打的什么主意。
就目前而言，孙家拉拢失败，接下来可能会走官方路线，也不排除暗地里使下作手段的可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桑不惧怕他们。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介无名的农妇，对方要是有脑子就不会做得太简单粗暴，比如暗杀什么的。
要是没脑子……她为什么要忌惮一家没脑的？
两位老太太没什么好方法，将希望寄托在玄学上。
这也是老人家的关爱，林桑从善如流，还真的将那汪碧绿的翡翠镯挽在手上。
说起来今天孙夫人也戴着一串同色的翡翠珠链，在林桑这个农妇跟前说话时，对方没忘了时不时捻上两粒。
孙夫人现在还在拨弄。
气匆匆打道回府的国舅夫人已经镇定下来，她刚才脑中的血压飙得越高，就越是刺激她积极动脑反击。
“你能肯定自己说的都是实情？”
她一脸阴翳地问跟前的一名仆从，一边习惯性拨腕上的翠珠。
这珠链本是一对，一条在宫里的娘娘腕上，另一条就赏给了他。
玉保人平安，这样罕见欲滴的翠玉还保人富贵。
孙夫人转啊转，晃得下面的人花了眼。
“回夫人的话，小的说的句句实情。那林氏刻薄还瞧不起人，也正因为这一点，行事倒从不避着人。她胆大妄为，稍微留心打听一下就能够知道。夫人若是不信，派人在大塘村转几圈就能求证。”
“不用了，用人不疑，你的事情孙家没有不知道的，既然大家目标都一致，相信你今后自有分寸。”
孙夫人想扮演一个恩威并施的上位者，现在看来是成功的。
因为下面的年轻后生战兢又臣服。
上位者很是满意，今天被寡妇家扫地出门的奇耻大辱她已经想好怎么还击。
有同样想法的不仅是孙夫人，被钱家扫地出门的也不止她一个。
花媒婆回到十八村，将林桑的态度对雇主一说，林老汉气得又多吃了一碗饭。
“丧门星如今眼里是彻底没人了，你说怎么好？洪家那里我话都说满了，聘金也收了一半，如今怎么着，难道还给人家退回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