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我不行！”齐德隆吓得双手乱摇。
他是个无肉不欢的吃货不假，平日却是连酒楼里杀鸡都要避开的。一听到王神医这个话，他逃命一样躲到门外去了。
“神医，我来吧——”
小川父亲王大力哽咽着亲自上阵。
但他心系儿子，抱着几次痛醒又晕过去的小川，自己也哭到四肢无力。
王大力整个人软得像一团棉花，根本按不住儿子的挣扎，他看起来就像马上也要晕死过去一样。
三更半夜，王神医身边只有一位医童。
“这样不行啊！”神医皱着眉。
“让我来！”
紧要关头，跟着来的钱车挽起袖子。
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林桑他们到的时候，齐德隆捂着耳朵还蹲在门外。
这样躲着压根没什么用，他觉得自己一颗心一直被揪着，王神医徒手捏断那孩子筋骨的声音咔咔地传来，然后新伤旧患一起重新正骨上药绑扎。
十五六岁的小后生几次痛晕又醒过来。
齐德隆没敢直面现场，光被那声音都折磨到浑身瘫软，怪不得当爹的最后也瘫倒在一旁。
“别说，做大夫的必须是狠人啊。哪怕存着一颗济世的心，也须得先硬起心肠下狠手。”
齐德隆喃喃自语，整个人蜷成一团。
打死他也做不到，所以那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在他眼里也是个狠人。
狠人钱车跟医童一边一个按住小川。
小川其实已经痛到浑身乏力，但每一次的激痛都会让他下意识用最后的力气挣扎。
小车不断在他耳边安慰。
“再坚持一下，小川哥，快了，快了，大夫正在上药……已经开始包扎了，很快就好，再忍忍……好了！.”
医童紧闭着双眼不敢看。
他问小车：“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一阵清醒一阵昏迷的，又听不见。”
小车很坚持。
“不，他一定能听见，不管听到几句，一定对他有帮助。”
他记得伯娘之前一直跟快晕过去的爷爷说话，不断问问题，说能刺激他老人家的神经，不让他真的晕死。
王神医正在做最后的包扎，闻言对小车多看了两眼。
他平时寡言少语，连表情都寡淡得很，医童在他跟前连大气也不敢出。
小车刚才喋喋不休地，他真怕被自家神医一言不合叉出去。
但今天破天荒的，神医没嫌这孩子啰嗦，刚才那两眼似乎还带了些暖意。
王神医给小川行了一遍针，让他安睡。
最后见他开了药方打发医童去熬药了，林桑才敢走进屋里：“王大夫，这孩子的伤怎么样？”
神医翘着胡子气哼哼地：“太晚了！”
啊，林桑吓了一跳。
“可是，可是看刚才的情形，不像没得治的样子啊？”
都快窝到地上的齐德隆总算从揪心中缓过神，他拍拍屁股起身。
“神医的意思，是这孩子的旧伤，怎么不早送来治。两三年过去了，怕是会落下病根。”
“原来是这个意思？”
林桑松口气，不带这样讲话的，王家老爹是晕着躲过这一吓，没看见小河被吓成什么样了？
王神医看上去是挺仙风道骨的，同时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根本不想搭理她。
林桑强行尬聊。
“那个，多谢大夫了，劳动你救了一晚上，实在费心。那孩子今天的伤，还有之前的旧伤，是不是都能治好？”
老神医这回连话都不愿意说，只是在嗓子里哼唧了一下。
这又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齐齐看向自带翻译功能的齐东家。
齐德隆看了看神医脸色，又琢磨了一下才开口：“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就是以前的旧伤，怕会留下些小毛病，比如——走路微跛之类的。”
“这话当真？”
看神医脸色，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林桑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小川以前走路都不便，如果以后能丢了拐杖，哪怕微跛，不管生活还是工作都能方便许多。
林桑赶紧给神医道谢。
“谢谢神医了，敢问神医，需要多少诊金？”
这次老神医更吝啬，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留给大家一个背影，去查看一直晕血到现在的王大力了。
这下不用齐德隆出马，一旁熬药的医童边煽风边摇头。
“我家神医这些年轻易不给人治病，一旦出手就不要诊金。”
这又是什么操作？
林桑纳闷。敢情神医这样的人物都会有点小怪癖？
齐德隆看了看屋里，低声说了两句。
“是这样，王神医家里早年出了些变故，他老人家几乎封针了。这次是看在齐王两家过去有些交情才肯出手……”
“哦——”林桑懂了。
怪不得他住在这样偏僻的小巷里，完全没有一个神医馆该有的门庭。
她无意挖掘人家的变故，但又不能真的不付诊金。
“这样吧，回头我送些衣物吃食过来，烦齐东家帮忙转交一下，就说是你们给的，看神医收不收？”
“再说吧——”
齐德隆知道王神医的脾气，一个劲偷觑他脸色。
屋里王神医几针下去，王大力也转醒，神医又给小川行了一遍针，连小川都醒来了。
看得小车满眼都泛出崇拜的光。
家里的二伯会把脉开方子，但是不会行针，他知道针灸是很高深的学问。
迷弟小车帮医童过滤出药渣，端着新熬的草药喂小川。
“小川哥，来，喝药。你放心，喝完了好好睡一觉，你的腿伤很快会好的。”
医童比小车年纪略大些，很佩服这个小弟弟刚才的临场不乱，听他这么说随口问了句。
“咦？你怎么知道这药喝了能安睡？”
小车边喂小川边随意道：“这药里除了红花川芎三七这些治伤的，还有酸枣仁、五味子、远志、合欢皮……都是安神助眠的药。”
前几味跟爷爷那时候的伤药差不多，后面加的这些，他在伯娘给的那本悬壶济世里看到过，就将药效记了下来。
“我猜是小川哥受了不小惊吓，安睡能够帮助他更好地养伤，对不对？”
医童觉得惊讶：“你，你懂草药，还懂医理？”
小车害羞摇头。
“其实我只懂这几味，因为看家里爷爷用过。至于酸枣仁五味子什么的，我其实不大认得，只是刚才你抓药时我瞄到一眼药方。”
听到这话，一旁的检视伤口的王神医手顿了顿，但什么都没说。
这孩子过了年刚刚十一岁，平时从未接受过医道学习，刚才不止神医惊讶，林桑也觉得吃惊。
小车平时上课悟性不差，但有龙凤胎的突出表现，还有年纪较大的两位堂哥做对照组，小车并不是最抢眼的存在。
但这孩子性子恬淡，从来不争这些。
在林桑眼里这是个软萌的小少年，想不到对医道颇有天赋。
林桑心念一动。
看着眼前一老一少，莫名觉得眼熟。这不正是剧里的蝶谷医仙和小张无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