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合作意向已经拉满，这一刻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也是双方即将共同面对的问题。
齐德隆除了发愁，其实还有点惭愧。
他难以启齿，齐咚呛的脸终于舍得从饭碗里探出来。
“是这样，归云楼的龟孙不要脸，偷偷挖走我们后厨大师傅。大师傅也下作，自己走了，连跑趟打下手的也带走不少，今天一大早集体来了个请辞——”
说完他又将脸埋回去继续干翻。
将米饭扣在麻婆豆腐的汤汁里，每一口都能让人升天。
他早已经出离了愤怒，要不是归云楼手段下作，他怎么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口腹之欲？
齐德隆简直无语。
“你个臭小子，丢了这样大脸，这还能拿来下饭不成？”
小南倒是不在乎：“齐伯，这有什么，这事压根不是你们的错，咚哥说得对，是龟孙下作！”
酒楼里有个“归”字，东家又姓孙，又一向不要脸，不叫龟孙叫什么？
林桑也懂了，归云阁用的是抄老对头后路这招。招数虽损，却简单有效。
怪不得父子俩会关了酒楼的门来找他们求救。
庆丰楼有归云阁所不具备的下锅米，孙家就直接端了齐东家举炊的巧妇。
但齐夹父子说这还不止。
“他们还打出了酬宾的旗号，凡在归云阁定酒宴的，都能同席预定那道平时抢不到的剑南烧春。”
原来如此，这就是归云阁的后招。
林桑问齐家父子：“剑南烧春作为前朝贡酒，说是存量非常少？听说前朝覆灭后有皇家的御酒师流落到民间，后来辗转来到吴越，继续为皇室酿酒？”
齐德隆抚掌拍案。
“钱嫂子不愧是要做大事的，将对手的消息打探得很准。他归云阁就是仗着朝中有贵人，虽然菜色很一般，这些年就是仗着这道稀罕的前朝御酒，依然能与我们酒楼平分春色。”
怪不得齐家父子这样愁呢。
“现在有手艺的大师傅又被端了，归云阁虽然没有我们这样的新品瓜菜，但接下来只要经营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渐渐取代我庆丰楼。”
齐德隆觉得这事儿大了，但齐咚呛莫名觉得有信心。
“放心吧爹，小南说他娘亲主意可多了，是吧夫人？”他说着还问林桑，“夫人听到现在都没慌张，是不是有办法了？”
林桑的表情看上去莫测高深，但她也没端着卖关子。
她问了齐家父子一个重要问题：“归云阁动手挖人，酒楼所有师傅都被撬走了，还是留下一些？”
“只留下几个小师傅，就连后厨打杂跑堂的几十人都走了一大半......”
齐德隆老脸通红，他觉得大势已去。
“酒楼现在不仅缺人手，归云阁挖走了人，同时挖到的还有我们许多独家菜品秘方。”
兴许还有别的商业机密。
这就像一把悬在庆丰楼上的剑，随时能对着齐家父子划拉几下。
一提起来，齐德隆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而且还不止白沙镇这一家，有一家分楼早上也传来消息，相信其他几家也是一样。现在放着对面更高薪俸还没有走的几位都是老伙计，这真是——唉……”
“这真是太好了！”林桑点点头。
“什么！好在哪里？”这钱大嫂子莫不是说醉话了吧？
林桑没急着解释，反而问对方：“剩下的老伙计，是归云阁手下留情放过，还是自愿留下的？”
林桑进一步确认，这个答案很重要。
想来对方无差别挖角，不管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地盘拉，不会好心到还给对手还留下几个兵。
果然，齐咚呛抢着说：“龟孙子哪有这么善心？没走的老伙计都是顾念旧情。”
齐家父子感念之余，今天索性给这些人带薪放了假。
听到这里林桑满意了：“那些人走了反倒好，还有归云阁，这事干得也漂亮。”
“啊？”
齐德隆摸不着头脑，钱嫂子没喝呀，这立场怎么突然出了毛病？
一旁的齐咚呛虽然没听懂，但他似乎被辣出了豪气，痛快地一摆脑袋。
“走就走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养不熟的王八羔子，就送给他们姓孙的一家。”
小南喷笑，这话将齐咚呛愁眉苦脸的老爹也说笑了。
林桑也点头。
“我们接下来从设备到菜品都要大改，酒楼里有不忠诚的反而是个障碍。现在多亏了归云阁，留下来的不管业务能力如何，忠诚度上一定没毛病。”
“是啊——”齐德隆眼睛亮起来。
“再说对方高薪挖人，这 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算是商战中最常见的招式。但一般挖的也只是一位两位，几个高精尖的人才而已。”
小南立即听懂母亲意思。
“也就是说，庆丰楼被挖走的那些师傅根本不值这个价，他们不由分说全拉过去，时间久了，开支上一定出问题！”
齐家父子这下也明白过来。
“哦——龟孙为了抄我们后路，其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们只顾着叫庆丰楼倒霉，就没想想新挖的这一帮人到了归云阁能不能创造价值，会不会水土不服。
“听小南说，这些年归云阁生意一直是被庆丰楼压了一头的，那对方的营业额不怎么样啊。”
林桑都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这样作死？
如此不计成本高薪挖角，也不顾这些人是不是能创造价值。
“而且这帮人忠诚度显然是有问题的，对方如果真的养着突然增加的一大帮闲人，算是给自己埋了个大隐患。”
小南听到这里跟娘亲想到一块去了。
“怪不得娘说龟孙们干得漂亮，别到时候这帮隐患养不住，又回来找庆丰楼吃回头草吧？”
齐咚呛终于肯放下饭碗，他瞧着桌檐。
“做他们的清秋大梦吧，谁今天选了要吃孙家的饭，改天孙家没饭吃了也别回来拿旧情说事！”
“哦，你现在这样肯定了，孙家很快会没饭吃？”小南笑眯眯。
“这不是明摆着嘛，我们有这样的菜色，接下来只要随随便便推出几道，尝过的人谁还上归云阁啊？”
归云阁从前的水准谁还不清楚呢。
至于以后嘛？
齐咚呛料死他们：“他们以后能够预期的最高水准，无非也就是庆丰楼的曾经罢了。”
一想到对手的明天至多只是庆丰楼的昨天，齐家父子突然乐呵呵笑咧了嘴。
“对方这事可不是办得漂亮嘛？”
齐德隆情绪缓过来了，接着又想到一出。
“唉，现在菜色上我完全不担心了，缺的人手也可以花时间栽培起来，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家的御酒。”
说起这个齐咚呛也没法不正视。
“别说，从前就有不少人因为酒水好光顾他们家的，毕竟前朝御酒的名声在那里。”
“男人家有几个不好酒的？有佳肴无好酒，这一直是我们的短板。”
齐德隆也承认。
林桑却摇头：“不对，不是说剑南烧春数量上一直很少才要限量供应吗？我看他们这只是一个引流的噱头，对方坚持不了太久。”
“是啊——”
齐家父子一怔，很快也想通这点。
“原来龟孙打的这个主意，他们将以往一盏难求的御酒推出来，先引流获客。客人冲着御酒而去，发现原来菜品也有提升，久而久之，就成了归云阁的常客。”
小南很快想通关键点。
“慢慢的，他们减少御酒的供应，饥饿营销下，只要经营得好，客流不减还会增多。这样一来，开分店引流，甚至吃下你们庆丰楼，到时候多出来的人手也不怕养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