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谁让你们跟来的!”走到对面街角的楚轩看着眼前的林安和易宸二人,很头疼的扶额道:“坏了我的事儿,你们有几个脑袋?”
“殿下,这叫花子的条件太没道理,我们怕他暗中使诈。”林安和易宸对视了一眼,先开口道:“万一他是八殿下或者一些野心家的人,那一旦殿下脱离我们的保护,那岂非危险了?我们和殿下情如兄弟,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有你们跟着,”楚轩很无奈的摊手道:“他就不肯如约跟我进宫救助韵儿啊!”
“这样啊……”
林安易宸再次对视了一眼,很无所谓的眯眼笑道:“这简单,下次我们扮相好一点,让别人认不出来就是了。这个叫花子竟然知道我们一直跟着殿下,由此可见,沿途肯定有他的眼线……殿下,他绝对是来者不善,这次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儿。”
“我的身手还能怕他!”
楚轩颇无奈的摆手道:“你们快些回宫去吧,我这里没事儿,别再跟着我了。不然的话,这事儿且完不了呢!”
说完,转身回到客栈里上了二楼。
找到了张曦『药』,解释道:“我确实不知道有人跟着,不过我想着,你肯定不会因为我解释两句就算了。所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把这次的约定重新再来一遍?”
张曦『药』点了点头,“骑马回到皇宫,然后再次牵马出宫。而这次,需要在闹市多绕两圈儿。另外,到楼下的时候,还必须给那帐房五十两银子。”
“没关系……”
“前提是,”张曦『药』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前提是,你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不能带银子。”
听他如此说,楚轩愣了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万一那个账房是个死要钱的家伙,他当如何上楼?
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不高兴。
饶是如此,依旧照做了一遍。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再次来到竹君客栈,因为身上没钱,他把身上的一枚玉佩抵给了那账房。
账房接了玉佩后,他起身上楼,刚打开房门,张曦『药』就对着他道:“你又违约了?”
“什么?”
楚轩愣了一下,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这里没出什么问题。
于是,意识到什么了的他二话不说出了客栈,环目死亡间,终于在街角看到了穿着破烂头发也『乱』蓬蓬的林安和易宸二人,心里恼火的他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拍马上前,这俩人今儿是怎么了?说不听了还!
拍马到了林安和易宸跟前,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扮作武夫的段议等人,不由得崩溃了,招呼段议上前后,无暇理会段议那些只是碰巧路过的解释,喝令他把易宸林安给捆了送到宫里去,末了,对着段议又补充道:“你,回到宫里后,自己把自己给捆了,谁也别来烦我,否则灭了你们!”
回头土脸的段议等人被那些侍卫捆着押回宫里后,楚轩骑马折回了客栈,问是否要重新再来一次。
而这次,张曦『药』没有立刻点头,只是看着他不无叹息的道:“还以为跑了两趟你悟了,没想到,还是一块儿朽木。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不能误,我就不说什么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闹市多绕四圈儿,账房的房费增至五千两。”
五千两,又不让带银子……
楚轩被噎了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确定能救太子妃?”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张曦『药』如此道。
楚轩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时突然又回过头道:“你最好不是在骗我,不然的话,我一定砍了你。”
听他如此说,张曦『药』那满是泥垢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悲凉的笑意。
还是不能悟,唉,只怕没这机缘了。
再次抵达客栈的楚轩走到账房那里,把身上的佩饰全放到柜台上还差了八百多两的时候,终于软下了声音开口道:“这八百两可否先记账上?回头儿我一定来……”
“小店概不赊账。”
账房很干脆的拒绝了他,顿了顿,又开口道:“没有足够的银子,你可以出去了,小店不留闲杂人。”
看着眼前这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账房许久,知道不能就此出去的楚轩凝神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和张曦『药』有什么关系,但既然你如此配合他,想必你们达成了某种共识。我问你,我需要怎么做,你才肯放我上去?”
“你是谁?”
账房看着眼前的楚轩,无视他身上的太子朝服发出疑问。
楚轩愣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我是楚轩。”
“你确定?”
楚轩愣了下,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的,我是楚轩,是陈国的太子楚轩。你不信,可以去问,我犯不着骗你的……”
“脱下你的太子朝服呢?”
“即使脱下太子朝服,我依旧是陈太子楚轩。”盯着眼前那个咄咄『逼』人的账房,楚轩一字一顿的道:“即使此时的我被你们耍着玩儿,我还是楚轩。你问我千变万变,我都只有这一个回答……现在,能告诉我需要怎么做你们才肯让步了吧?”
“既然你坚持你是陈太子楚轩,”账房不无叹息的道:“那么,脱下你的太子朝服吧,它可以抵八百两银子。”
楚轩愣了下,终究还是面不改『色』的把身上的朝服脱了下来,然后神『色』复杂的放到柜台上。
进入张曦『药』房间里后,看到这次进来的楚轩只着了一件简单的锦袍,张曦『药』这才站起了身,走到楚轩跟前,苦笑道:“你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既如此,我也救不了你多少。现在,背我出去,扶我上马,带我入宫救你的太子妃吧!”
暗松一口气的楚轩俯身背起了浑身油污的张曦『药』,只几步,他身上的油污泥垢都沾到了他雪白的锦袍上,而他头顶的虱子,也有几个落到他的锦袍上爬来爬去。
在熏人的酸臭中,他背着他下了楼。
然后再路人惊诧的目光中,把他扶到了马背上,牵着马,带着一个叫花子,顶着冬日的寒风,咬着被风吹得上下打颤的牙齿朝陈宫走去。
他牵着明明身份卑贱却安然坐在马上的张曦『药』,在宫人不解的目光中,牵着马进了承天门,过了青云殿,上了石阶,经过了成功最繁华的建筑,也经过过陈宫已经颓败的建筑,终于到了胤宸宫。
张曦『药』下了马,也没有说话,就朝胥苑走去。
秦寄他们要拦,身上被张曦『药』染得脏兮兮的楚轩用眼神制止了他。在秦寄不解的眼神中,跟着张曦『药』进了胥苑,然后径自来到依韵的房间。
房间里很温暖,温暖中透着令人胸闷的压抑。
依韵人事不知的躺在暖榻上,捧砚坐在榻旁不住垂泪。
张曦『药』走过去的时候,楚轩也过去稳住了皱眉准备说话的捧砚,捧砚出去后,按照张曦『药』的吩咐,楚轩关上了房门。
“你喜欢她吗?”将手中银针『插』在依韵头顶的张曦『药』问。
“什么?”
楚轩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叫花子,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喜欢她吗?”张曦『药』又问了一遍。
于是,楚轩点了点头。
“如果她陪着你离开陈宫,你们出宫过属于你们自己的普通生活,你愿意吗?”
楚轩眉头皱了下,但还是开口道:“如果韵儿醒着,她不会主张我们离开皇宫的。他知道我的执念,她把我的执念,当成她的。你不懂她,更不懂我,所以,你问这话,问差了!”
“入宫她醒不来,就此死了呢?”
张曦『药』回头瞥了眼楚轩,冷笑道:“你也要守着没有她的皇宫,继续着你的执念吗?”
“如果她醒不过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怎么杀?”张曦『药』依旧在冷笑,可是,冷笑中,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
楚轩讨厌这种悲悯,于是冷眼看着张曦『药』道:“你可自行脑补,我觉得你脑补出来的死法,一定比我说出来的更精彩。”
张曦『药』叹息了声,说出了一句让楚轩心惊的话:“你总是说杀了这个杀了那个,我只想知道,在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在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你曾经也是如此被人杀掉的……你经历过死亡的恐惧,你知道那很痛苦,可是,你夺舍重生后,却把这痛苦施加到别人的身上。你觉得,你做的很对吗?”
在张曦『药』满是叹息的眼神中,楚轩凝神看了过去,追问道:“你是谁,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曦『药』没有回答,只说又转了个话题问道:“你喜欢地狱吗?”
楚轩没有说话。
张曦『药』不受影响的自顾自叹息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地狱,可是,你却选择了地狱。”
“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张曦『药』说着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就算你现在不懂我今日之举,将来也会懂得。可惜,不管你什么时候懂,你都没有机会了。”
楚轩懒得听他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拦住他道:“尚未救人,为何要走?”
“不,她已经醒了。”
张曦『药』指了指榻上的依韵,楚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本来毫无动静的依韵睁开了眼镜,在他大喜上前的时候,张曦『药』大笑数声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