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这样。”
之前就一直在跟那些鬼大头对视的白无一,在缓和了一点疼痛以后便重新开始冷静分析:
“它们……不是时间意义上抽搐得越来越厉害了,因为我们其实是在一直往前走的。”
“所以,不是这些脑细胞在随时间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而是我们来到了一片比之前抽搐得更厉害的脑细胞区。”
岳清总结着,把手中剑紧紧贴在身前,目光如炬地透过了那诸佛的头颅。
忽然,她瞳孔猛然一缩:
“这些东西……变破了!”
“什……”
询问的声音还未发出,熟悉的疼痛便又一次贯穿了白无一的身体。
他的紧急制动让他一下咬住了牙,把惨叫掐在喉中不愿发出,其他两人也是一个一言不发,一个发出一声怪叫以后又沉寂了下去。
而紧随而来的,则是佛陀……残碎。
苍白的佛陀们不再只是抽搐,或者说,它们抽搐真实的原因,此刻才真正展现了——其中一些漂浮的巨大头颅已然破碎,庞大面容碎渣如水母碎屑般随波逐流着,眼、鼻、口皆为水波所变形,本为淡漠的面容,被拉扯着做出种种扭曲的神态,头上附着之肢体,亦紊乱抽搐,甚至于触及旁人。
啪。
一封不知内容的字条被手扔出,一名本来神情淡漠的佛陀头颅将其收入脑中,随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便被扯动,瞳孔上下轮转抽搐着,发出不适的噪音。
之前,这种死亡也并非从未发生。
人的体内,不同的细胞、不同的器官有着不同的“寿命”。
短如红衣者有司。
红细胞的生命,只有120天而已,又数额庞大,死死更新死亡,利用回归。
长如红衣者有司。
心脏的生命,和其宿主之寿命几乎等长,虽寿长命极,却几乎不可能再生,由此,以一论之,心比血长,以群论之,血盖心绵。
而如这般两极一体的代表,仿佛永远都是最为极致的人之代表。
人生下来时,名为神经的系统,拥挤充斥着1000亿以上冗杂细胞。
到一周后,死去九成。
剩下十一,又复死亡,绵绵寿尽于百年之岁,几无新生。
人的意识也便随这十中之一的神经一点点走入死亡,哪怕心脏可以被替代、身体可以被取缔,但唯有意识这一根本,一旦更换,便难以分清此时人是否是此前人了。
人一日会死上万脑神经细胞。
但和总量相比,似乎还是太少,于是之前白无一等人所目睹的破碎佛陀,也便在众佛中寥寥。
……但眼前,已俨然是一副噩梦般断肢残体胡乱飘零的景象。
“啪!”
半截佛陀破碎的尸体被无形水流推动,砸到了血管壁上,眼和白无一正正当当对视。
而一些未分触须的、较小的佛陀头颅则似乎感应到了这点,它们缓缓蠕动着,朝那些破碎之物爬去,张开嘴撕咬着自己的昔日同胞。
虽是进食,眼中却无一丝贪婪,虽是丧亲,表情却无一丝悲伤。
毕竟它们都不过这偌大生命体的一个小小部分,所需要维持的……唯一一个生命就只有一个:
■。
“咕嘟……”
抽搐的佛陀们仍在念诵。
但这次所念诵的声音,却不再是清晰的往生咒,而是一种如饱腹后打嗝的声音般,怪诞的响声。
它们的表情也不再如之前一般淡漠,而一片扭曲的表情中,一名思索的佛陀——一个有着手脚的人,站在那一片尸骸之间。
他的脸上与那些苍白佛陀别无二致,脚踏尸骸,身披袈裟、穿着的方式却极为不合规,那镶着金丝、金线、金纹路的华丽袈裟几乎如悍匪的披风一样被裹在他腰间,半裸着身子,双手平举,施禅定印,面上若有所思,却站得笔直,身上袈裟除华丽饰品外便是一片土色,单调得有些不伦不类。
足不平,足不轮,手足短,手足僵……诸如此类,不胜列举,病态尽显,不吉不利,是大凶相。
“噫兮,施香者不在台前,何苦坐于香后,当如此,是不该来客来此入,既入不适,何不归去?”
怪佛的话落到下方血中,便有浊黄土晦灌到下面三人身上。
当是时,白无一只觉五指冰冷,胸膛闷闷如被土埋,其无孔不入,甚至连躲避亦无办法。
脑中冗杂想法一瞬间充斥,白无一飞快思索起了脱身的方法,土……木克土,是了,也许用叶酸可以脱身……但脱身之后又要如何是好?这佛陀看起来面容伟肃,是古圣贤的样貌,绝对他们这些选手可敌、哎,若是安德烈在,或许还能搞个锤子镰刀来直接与其对抗,若是约瑟夫还活着,便是这佛,怕是也要面色大变地逃开,若是、若是……也许?也许?大概……
“呸!”
徐州的声音惊雷一样响了起来,随后是一道绿色的液体和战栗的呵斥一起泼洒在血管之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有这脑子想这么多,肯定是你搞的鬼!”
徐州是故意喊得这么大声的。
他刚刚脑中也被一阵阵堪称永无尽头的思考与假设、以及对不可能之物的思念所满满笼罩,但随着思考的深入,他便越发感到不对劲起来。
他何时瞻前顾后到如此地步了?
而且……小清!她还在后面!这一片浊黄的土气已经压得他们要喘不过气,为何白无一和岳清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泼洒叶酸的动作都没有!?
但他泼洒的胆叶酸,这次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效果,宛如雪入大锅般,顷刻便彻底消弭于了无边无际的浊黄土气中,而在那一片土气外,人形佛陀赤足而前着,始终保持于白无一三人一致的前进速度。
“言何鬼怪?道何怪神?此地漫天为我,我居我所,弗自然乎?是客侵我舍,供者不虔焚香火而自坐供台上也,其非傲哉?其非暴矣?”
淦,文言文。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白无一可能还会从高中学习的那一点点古文之中捡起一些被遗忘的知识,去解释一下这乱七八糟玩意儿……但现在,哪怕脑中没有几乎让人头疼欲裂的庞杂想法嗡鸣于耳,他也实在没这个闲心去充当什么翻译器。
一片混乱的思考还不如不思考。
混乱思绪如杂音一样不断干扰着白无一连续的思考,胆叶酸没作用,他便本想着如何去解决当前状况,却又忽然被“今后如果又有精神污染该怎么办”之类的想法打断,等回过神来,刚刚还清晰的想法已经如森林中的叶片一样消失不见了,他便不得不出现捋了一个线头,然后……
“老……白无一!你这憨批最没用了!现在这么紧急居然在发呆!不如去打螺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