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卡车上伸出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铁钩,这些铁钩勾到了我身上,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只觉得全身都疼,挂在飞驰的卡车上摇摇晃晃。
我尽量把两脚抬高,忍着疼,依靠那些铁钩的力量把身子贴在卡车上。不然两脚噌地,这辆车能把我拖死。
隐隐约约中,我能感觉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肇事逃逸,而是老麻头,是老麻头干的。
我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到两秒钟,但是已经被拖出去几十米远了。
背后传来一阵呼喊,但是这喊声很快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落了单,即使不被卡车弄死,也得被老麻头给杀了。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摸索着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卡车的车兜,然后大喝一声,整个身子硬生生从铁钩上撕了下来。
等我终于翻进车斗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外面那些铁钩。还好,那些倒钩上虽然,满是鲜血,有的还挂着一些碎肉。但是至少比我想象的好,没有挂着我另一半我。
我叹了口气:“还好,完整的从倒钩上撕巴下来了。”
可是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前面没有路了,是一堵墙,卡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的正在冲上去。
我心想老麻头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呀。
我才没那么蠢,我两脚在卡车上一蹬,身子使劲向后倒蹿出去。
我动作虽然利索,然而,忽略了卡车正在急速的行驶中,我虽然落到了地上,但是仍然被巨大的惯性带的不由自主向前滚去。
前方的卡车已经撞在那堵墙上了。一声巨响,汽车零件,碎砖碎石,劈头盖脑的落下来,我本来身上就有伤,整个人又在地上滚了不知道多少圈。早就血肉模糊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
我躺在地上,扭头看见那堵墙塌了一半,汽车的车头像是揉碎了的纸团,已经完全瘪进去了。老麻头要想活下来,除非能像千眼井老婆婆那样,全身没有骨头。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失望。
我正要挣扎着坐起来,忽然觉得一阵危机感袭来。我全身打了一个寒战,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候,我再也顾不得全身像是骨折一样的剧痛了。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断墙旁边,背靠着墙,左右张望。
周围没有人,但是危机感还在,而且就在附近。
在哪呢。我鬼使神差的猛地向前窜了一步,就在一秒钟之后,墙里面伸出来一把尖刀。
我不敢对敌,撒腿就往回跑。
墙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一脸狠劲,提着尖刀的老麻头。
我吓得哇哇大叫,一方面桃花把老麻头的身手说的神乎其神。另一方面,我从小在老麻头家理发,天生对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有戒心。
这时候见他提着刀追我,魂先飞了一半。幸好我的身手今时不同往日,不然的话,肯定脚软腿软,被他砍翻在地。
然而,我毕竟是身受重伤,本来全身就像是散了一样。虽然让老啊摸头吓得回光返照了一阵,超常发挥跑了两步,但是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我觉得我的身体渐渐地不受身体的控制了。这种无助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但是它确确实实是出现了。
我只觉得双膝一麻,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等我挣扎着再次爬起来的时候,老麻头已经提着刀赶到了。
这时候,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我干脆转守为攻,一拳朝老麻头打过去。
老麻头一直闷头直追,没想到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敢主动动手。猝不及防,他居然被我逼的手忙脚乱。
我乍着胆子,使尽全身的力气,一拳快似一拳得打了几拳。
这已经是我仅存的一点力气了。暂且把老麻头唬住之后,我掉头就跑。
老麻头本来看见我生龙活虎的模样,已经有些退却了,这时候见我虚晃一招扭头逃跑,不由得狞笑一声,提刀又追上来。
我跑了两步,实在走不动了。于是转变策略,武斗变文斗。转身冲老麻头大喝一声:“站住,我有话说。”
人的好奇心,真是太强大了。无论是善人好人,还是坏人恶人,都过不了这一关。老麻头也不例外,站定了,提到看着我,听我到底有什么话说。
我说:“老麻头,你打定主意要杀我了?”
老麻头点点头:“你非死不可。”
我说:“我死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老麻头说:“既然可以,那我先杀了你,坟头上告诉你。”
说完这话,老麻头抡刀砍过来。
这一下是真刀真枪的打斗了。虽然老麻头并没有桃花说的那么厉害,不过,对付这时候的我,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不到一分钟,我就被连砍了三刀,幸好,这些伤口都不是要害部位,我还能撑得住。
我且战且逃,心急如焚,怎么救兵还不来?
我被卡车挂走的时候,后面一阵喊声,很显然,那些负责埋伏的人肯定发现我了。但是,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到?
老麻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边挥刀砍我一边说:“别指望着有人来救你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成了饺子馅了。”
我看见老麻头自信满满的脸,上面还溅着不少我的血。心里顿时凉了。
心灰意冷,手脚上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老麻头多精明的一个人,刷刷刷连砍几刀,我下意识得伸手挡了一下,胳膊上出现几道大口子,鲜血涌出来,随着胳膊的挥舞溅到我的脸上,顺着眼角流到嘴角里面。
血很腥,略有点咸。
忽然,我觉从胸口开始,一股热流涌动。扩散到全身。我的四肢百骸,被这股热流所激发,忽然像是忘了疼。
站在我面前的老麻头也注意到我的一样,眼睛里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恐惧,一种快意涌上心头。这股快意挟着热气一直上泛,涌到我的脑袋里。
我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我的大脑一样。我的手脚情不自禁的舞动。但是每一个动作都绝妙无比,一个动作衔接另一个动作,这之间没有任何破绽。
我虽然晕晕乎乎的,但是我能感觉到。这时候的我,世间无人能敌,我在这时候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机器,一个杀人机器。招招致命。
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只知道我这样手舞足蹈了很久,和许多人大打了一架,也打跑了很多人。
我不想停下来,我心里还留着一线清明。我现在这个状态,简直和一个瞎子聋子什么区别也没有,我的大脑已经不能控制我,我整个人组成了一个小世界,和外面的一切都已经隔绝开了。
我只能不断的这样手舞足蹈,稍有停歇,就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悄悄地偷袭我,将我置于死地。
但是一种巨大的疲惫感一直侵袭过来,像海边的浪花,一浪一浪拍打到我身上,我觉得我的身子在地上转圈,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觉得我走在一个丛林里,然而,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一棵树。里面像是有很多人在注视着我,他们在哀求我,希望我救救他们。我闭上眼可以感觉到他们,我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我努力得想抓住这种感觉,但是越努力这种感觉越暗淡,终于消失不见了。
我很惶恐,一直努力得找。终于,我听见一声声凄惨的哭声在叫我:“大力,大力……”
我睁开眼,看见桃花在我身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正躺在屋子里的床上,全身裹得像是一个木乃伊。
唐凯丽正在椅子上看书。
我轻轻说:“别哭。”
桃花见我醒了,裂开嘴笑了笑,紧接着又大声的哭了起来。
唐凯丽走过来,满脸喜悦:“醒了?”
我点点头:“醒了。真是幸运,我还活着。”
唐凯丽笑了笑,说:“你等一会,我给你弄点药。”
汤加丽出去了,我问桃花:“你们把我救回来的?”
桃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点点头。
我又问:“老麻头呢?”
桃花抽噎了一会,哭着说:“跑了。”
我叹了口气:“这老头子,真是有两下子啊。”
唐凯丽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来,喝了吧。”
我看见那碗黑乎乎的汤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咱们在首都啊。放着大医院不去,你让我喝草药?”
唐凯丽说:“你懂什么?就你这伤,一天之内,肯定把警察招过来。再说了。我这药汤不比那些输液打针差。”
我只得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
唐凯丽看着我:“怎么样?”
我哑然失笑:“你不是逗我吧,中医见效慢,每个三五天看不出来,我刚喝下去几分钟,你就问我疗效?”然而,我刚说完这话,就意识到,一直如影随形的全身剧痛,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