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见铁蛋逼问,起初的时候,眼神慌乱,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看来,这姑娘打算用沉默不语来对付我们了。这一招很奏效,她不说话,我们无论怎么样都套不出她的话来。
这时候,旅馆老板想了个馊主意,他淫笑着指了指铁蛋:“小姑娘,你再不说话,这位大哥可是就要把你……”
旅馆老板还算含蓄。总算没有把下半截话说出来。不过。他的表情配上他的贱笑已经让他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了。
水生看了一眼铁蛋。脸上厚厚的一层泥,仅能勉强分辨出鼻子和眼睛还有嘴巴的位置。头发打着绺,乱糟糟的缠成一团。
那个形象,别说是水生了。恐怕去嫖妓都没有姑娘肯接客。
水生看了两眼,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不过,她还是不肯说话。我心想这姑娘是真能藏住事啊,难道宁愿和铁蛋同床共枕一番也不肯说话吗?
旅馆老板还在向水生描绘她的暗淡前途,表示他要紧随铁蛋之后,和水生来一段姻缘。不过,他自称喜欢喜新厌旧,所以水生很快就会被抛弃。这时候,青龙这个喜欢捡洋落儿的就喜笑颜开的笑纳了。
青龙不服气,和旅馆老板争论道:“凭什么我捡你用剩下的?我要当第一个。”
老板说:“你凭什么当第一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
青龙说:“就凭你比我长得丑。”
两个人争论不休,水生花容失色,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牙齿紧咬着下嘴唇,始终不肯发出哭声。
唐凯丽再也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够了啊,这么下流的事也办的出来?”
旅馆老板说:“我就是说说,又没有真这么干。”
唐凯丽怒气冲冲地说:“说说也不行。”
杨念魂拍拍水生的肩膀:“别害怕,他们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阉了他。”
杨念魂的话恶狠狠得从嘴里蹦出来,旅馆老板噤声了。
青龙仗着自己身手和杨念魂旗鼓相当,而且一路走来,怎么也算是自己人,小声埋怨说:“刚才差点把她实话问出来了,你添什么乱?”
杨念魂说:“老娘不喜欢听你这个。你要是再说一句,以后晚上睡觉可别闭眼。”
青龙叹了口气。也闭嘴了。
这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我身上的蛇毒应该已经下去大半了。不过,全身软绵绵的,很是无力,而且卡车在公路上左晃右颠,我一阵阵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水生又在嘤嘤的哭。外面天已经黑了,而青龙和旅馆老板又在吓唬她。
青龙指着窗外说:“看见外面了吗?黑乎乎的,一开车门,全是孤魂野鬼在外面飘。”
水生抱紧了腿,锁在汽车角落里。
旅馆老板添油加醋:“不用打开车门,汽车里面就有一个鬼。”
水生小脸煞白,警惕的看着我们。
青龙接茬,挨个得指我们:“那个鬼到底是谁呢?是谁呢?是她。”
青龙指的是桃花妈:“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吗?这位大妈,一到晚上就要吸血。”
旅馆老板指着我说:“看见这位大哥没有,被咬了一口,整个白天都不能动弹。但是一到晚上就活蹦乱跳了,而且,还要咬别人。”
青龙故作惊叹装:“哎呦!那我们汽车里面就有两个鬼了。”
旅馆老板佯装看看表:“不好,时辰到了,这位大妈要咬人了。”
青龙拍拍胸口:“这可怎么好,咬谁呢?”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贼眼光光的看着水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种不说明白的暗示,最具有威胁意味了。水生看着他们两个,嘴唇直哆嗦。
青龙像是要行骗的大灰狼,面对小红帽,故意装出一副掺杂着凶狠的善良:“别害怕,你告诉我,你手心上的西安西站是怎么回事,我就不让这位大妈咬你。”
水生还是不说话。
青龙两眼看着车顶:“一会桃花妈要是站起来,大家谁也不准跑啊,她老人家想咬谁就咬谁,各顾各的,谁也不准给某些人帮忙。”
这话自然是说给水生听得。水生的表情告诉我们,她已经崩溃了,不过,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铁蛋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众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停下来了。有的问:“怎么了?有查车的?”有的问:“怎么回事?没油了?”
铁蛋扭头说:“都不是。刚才你们说得对。桃花妈快到吸血的时间了,咱们得早作准备。”
旅馆老板和青龙打算把吓人进行到底,冲水生努努嘴:“怕什么,咱们早给老人家准备好了。”
铁蛋笑了笑,也不行拆穿,只是说:“就算不考虑桃花妈,咱们也得下车了。大晚上的,得睡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怎么行?”
铁蛋说的对。于是我们纷纷下车。
不知道铁蛋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公路旁边居然是一片果园。上面长了不少桃子。
我们像是进了蟠桃园一样,随手摘下几个果子来就吃,吃两口觉得不好吃就扔了。
旅馆老板拦住我们几个说:“这可不能瞎吃,万一有农药,荒郊野外的就麻烦了。”
青龙指指唐凯丽:“怕什么。我们有神医,再说了,就我们这几个人的体格,吃砒霜也没事。”
唐凯丽抓起一个桃子问了问,对我们说:“吃吧,这点残留的农药,死不了人。”
于是我们更加放心的胡吃海吃。阿花从车上爬下来,身子在桃树地里扭来去,看来它在车上也憋坏了,在一棵大桃树上尽情的缠成了一个麻花。
我们吃了很多桃子。因为我们实在太饿了。
等到终于吃饱了,躺下的时候,我的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一趟趟得躲到没人的地方拉稀。
杨念魂说:“程大力,你再拉就要把这片地给拉满了。”
青龙说:“正好,就当是施肥了。”
这时候,旅馆老板忽然抱着头说:“我怎么觉得我的脑袋有点麻呢?说话有点不大利索,一阵一阵的发晕。”
唐凯丽说:“可能是那些农药的缘故。”
老板坐倒在地,含糊不清的喊道:“你不是说没有药,放心吃吗?”
唐凯丽说:“我说的是这些农药残留并不多。吃一顿不会致命。但是谁知道你会吃那么多。不过你放心,死不了,大不了头晕呕吐,沉沉的睡一觉就好了。”
唐凯丽一边说着,旅馆老板就已经忍不住了,他倒在地上,晕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会别咬我,咬水生。”
唐凯丽呸了一声:“都这样了还不忘吓唬人。”
和旅馆老板一样睡着了的,还是有水生。
其余的人都还醒着,大眼瞪小眼得谁也不肯睡。因为大伙知道,过一会,桃花妈就会起来。
我记得我最初身中鼠毒的那会,也是到处吸血,其吓人程度,应该和今天的桃花妈差不多吧。
忽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吸血?”我和桃花妈中毒之后,都有吸血的现象。桃花妈吸血是为了解毒,我吸血是为了什么呢?
听说植物生长,相生相克,剧毒的作物,五步之内,必有能克制它的另一种植物。这个原理,在动物界也适用。
我拍拍脑袋,难道,当初我到处吸血,就是在找解药?我被我们家地洞里的老鼠咬伤,难道我们村子里边,还有能克制住鼠毒的动物?
是了是了,那时候我中毒还很轻,蛊鼠的毒还没有游遍全身,那时候求救,就算不能解毒,至少也可以减轻症状,让它潜伏个几十年。
后来,我的鼠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加重的?
我想着想着,忽然遍体生寒:当初,我如果自生自灭,每天晚上子时的时候疯一段,没准就慢慢的恢复正常了。可惜,我偏偏遇上了好心的老婆婆,她送给我一条蛇,强行把我晚上的冲动压制下去。从那以后,我身上的毒就一日重似一日了。
我不由得一拍大腿:“老婆婆呀,你真是好心办了坏事。”等等,老婆婆当初,真的是好心吗?她会不会早就知道,我身上的毒可以用祸害人畜的方式慢慢淡下去,她会不会是故意送我一条蛇,故意让我的鼠毒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起老婆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我觉得我几乎要变成一个迫害狂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尖叫了一声。
我马上回过神来,看见大家都看着水生。
水生还在昏昏欲睡。但是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梦话。
青龙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睡后吐真言的好机会,拉着长音,用低沉的嗓音,飘飘忽忽得喊:“水……生……水……生……”
但是水生完全没有反应。
杨念魂冲着青龙说:“麻痹的你是弱智吧,水生是船老大给她瞎起的名字好不还。”
青龙挠挠头,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水生自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