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陈永兴已经够让我吃惊了。紧接着走出来的人,更让我吓了一跳。
那个人,居然是杨念魂。她走到甲板上,很熟络的和陈永兴交谈着什么,声音很低,加上夜风呜呜的,我处在上风口,根本就听不清。
但是我心中很是疑惑:杨念魂怎么认识陈永兴?杨念魂怎么会认识陈永兴?杨念魂之前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陈永兴?
我的脑子里乱纷纷的,开始互相兜圈子,想到后来,我已经越来越乱,只想俯下身子,把脑袋伸到河水里面,好好清静清静。
唐凯丽说,我身边的三个人都不可信。我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是个谣言,反间计,我绝对不能上当。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都会加深一层我对他们的戒备。
我一直觉得,青龙和铁蛋这两个人心计颇深。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肯定是出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而杨念魂不谙世事,一切都由着性子来,最让我放心。所以临走的时候,我才把桃花妈托付给她。
没想到,杨念魂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人。我一时间很害怕,一时间又很疑惑。我怕的是桃花妈现在怎么样了,疑惑的是杨念魂动作怎么这么快,先于我一步赶到这里。
陈永兴走进去了,只留下杨念魂一个人在这里。看样子,他们是在轮流放哨。
我不禁好奇,船舱里到底有谁,让他们这么谨慎。
我悄悄拿出手枪,慢慢的接近杨念魂。
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用过手枪,而杨念魂在面馆里的手法我也是见识过的。所以,我这个举动是相当的冒险。
幸好,杨念魂趴在船舷上,并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我一步步得接近,走的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杨念魂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我心中暗喜,马上就要成功了。
忽然,我看见我的影子落在了船舷上。
船舱里的灯光从我身后映过来,把我的影子投到身前。杨念魂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等等,她一直紧盯着的地方,分明就是我影子的所在。
我刚想到这一点,杨念魂已经暴起发难。
一柄锃光瓦亮的匕首冲我额头上扎了过来。
我向旁边一闪,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把枪顶在她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甚至有点意外,因为我发现杨念魂挥动匕首的时候,虽然身手绝佳,但是跟我比,还是太慢了。
现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的太阳穴,什么都晚了。
杨念魂是聪明人,并没有大喊,只是惊诧的低呼了一声:“是你?”
我冷笑一声:“该吃惊的是我吧,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我手里拿着手枪,其实和烧火棍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会打开保险,甚至不知道这把枪有没有上膛,装没装子弹。
不过,杨念魂也不知道,那就够了。
她被我逼着乖乖地后退,一直退到一个阴暗的死角,很难被人发现的地方。
我这时候满腔义愤:“没想到,你装的可真像啊。”
杨念魂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怎么?后悔把我从精神病院弄出来了?”
我问她:“你是怎么和陈永兴勾搭上的?你一直都认识他?”
杨念魂两眼看天:“认识,有那么几年了吧。”
我说:“这么说,你一直都在装傻?你跟着我走南闯北的又有什么目的?青龙和铁蛋,他们谁和你是一伙的?”
杨念魂的眼神里忽然出现了一阵慌乱,或者说是疑惑。
正是这个眼神提醒了我。我的脑子里忽然翁的一声,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人不是杨念魂,是那个神神叨叨的杨家人。
这个杨家人果然也够聪明。马上猜到我是认错人了,开始胡言乱语:“我们三个都是一伙的,我们两个在一块就是为了算计你。我们和唐凯丽和演了一出好戏……”
我笑而不语,看着她信口开河得胡编:“你接着说。我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东西来。”
杨家人见我识破。微微一笑:“想不到,你反应倒也挺快。”
我说:“你反应也不慢。现在你告诉我,船舱里面都有谁,值得你们这么谨慎。还要派专人放风。”
杨家人向船舱的方向瞟了一眼:“有谁?有你妈。”
我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这人生死都攥在我手上了,还敢跟我开这种玩笑?不过,我马上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我问她:“唐凯丽在上面?”
杨家人点点头:“没错。三个老人家在陪着她。”
我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唐凯丽在船上就好办了。正满世界找她呢。
我说:“那三个老头……你们,是一个组织的吧。”
杨家人眉毛挑了挑:“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我问:“你们的组织叫什么?有什么目的?”
杨家人说:“确切的说,我们是一个宗教,复活教。我们崇拜血红色的乌鸦。”
我差点听乐了:“不就是火羽鸟吗?还血红的乌鸦。”
杨家人瞅了我一眼:“你懂什么?”
我问她:“你们这个教派是做什么的?”
杨家人一脸无奈:“大哥,我只是个小教徒,又不是长老,你要是想问,干脆去问那三个老头啊。我们只是奉命办事的。”
我摇摇头:“你可别骗我,据我说知,你的身手远远高于那三个老头吧。”
杨家人点点头:“我的身手是好一点。不过,我们这种身手好的一般只是执行任务,真正的智慧掌握在那些长老的手里,我们是次品,他们才是神真正选中的智者。”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我肯定要哈哈大笑了。这帮人真是太逗了。在杨家人的地盘,黄炎之流被认为是次品,从小放逐,受尽白眼。没想到到了山外,事情调了一个个。原来的次品成了珍品,正宗的杨家人却被人役使。
我问她:“这套理论谁教你的?”
杨家人说:“长老们啊。长老们每年都从全法国各地搜集新的教众。只有特殊的血统才能入教,为真正的神灵办事。”
我说:“那些长老们告诉你,你是次品?”
杨家人点点头。
我看着这张天真的脸,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不过,我脑子里隐隐约约察觉出有点不对来。
“次品”这个称呼明明是在山内流行的。山外的复活教怎么会知道?而且,看那些长老们,似乎是有意把这个称呼颠倒过来,过一把高高在上,次品奴役珍品的瘾。
我大胆推测,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所以天生对这些正宗的杨家人心怀不满,所以才干出这种事来。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杨家人,忽然想起黄炎来。
既然复活教的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那么,为什么还要派黄炎进入杨家人的禁地。他们是为了拿到什么东西,还是想查处什么端倪来?黄炎已经死了,他们得到消息了吗?
杨家人哎了一声,把我从思索中拉回来。
我不解的看着她。
杨家人说:“我看你脸上阴晴不定的,怕你的枪走火,把我给毙了。你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问她:“这船是开向哪的?”
杨家人摇摇头。
我问她:“船上还有其他人没有?”
杨家人摇摇头:“所有人你都看见了呀。不过……”
不过什么?
杨家人眼神有些慌乱:“没什么……”然后,她低头嘀咕了一句什么。
我有点着急,把脑袋凑过去:“你说什么?”
忽然间,后脑勺一阵生疼,我觉得眼前发黑。最后一个念头回响在我脑袋里:“妈的。让人暗算了。”
我只晕了十几分钟就醒过来了。不过,这十几分钟已经足以改变一切了。
我的后脑勺生疼。我费力得抬起头来,发现我坐在一张铁椅子上。
我想站起来,发现手被拷在了椅子上。而铐住我的手铐,恰恰是我从警察身上搜来,千里迢迢带过来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不用说,我身上的枪肯定也被摸走了。
我费尽得把手腕伸过来,手腕上戴着三四个表。但是每个表的时间都不一样。
我暗暗咒骂了一声,不知道铁蛋等人上了火车没有。
我现在真希望他们来救我啊。
这时候,有人轻轻叫了声:“大力。”
我扭头,看见满脸泪痕的唐凯丽。她被捆在我的斜后方。这个方向很难看到,所以刚才一番挣扎,并没有发现她。
我说:“哎,你也在啊。”
唐凯丽哽咽着说:“好儿子,你来救我了。”
我支支吾吾不答话。
唐凯丽说:“孩子,我本来以为你不打算认我这个妈了,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心不在焉,满不在乎,这几天,我天天以泪洗面。没想到,你看见我的纸条,真的来了。只可惜,妈害了你。让你也给人困在这了。”
我问她:“先别哭了。咱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唐凯丽说:“想什么办法。咱俩让人捆在这,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人。”
这时候,我身后有人说了句:“还有我呢。”
我回头,正好看见一个血人从地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