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我听见一声呼哨。那个神秘人冲我们招手:“这边,这边。”
我们爬过去。神秘人伸手在石壁上捅了捅,然后一用力,石壁被他打穿了。
我心中一紧,这么大得力气,他是人吗?
但是他后面的动作打消了我的疑虑。他的手伸进去,三下五除二把石壁撕开了。
原来,只是一层像极了石头的帘子而已。
那人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扭头对我说:“这也是蜈蚣的口水。这里的洞本来像蜂窝一样,不过全都被封上了。咱们得有地图才能找得到。”
然后,我们就跟着他爬进去了。
在路上,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杨念魂背上的图案是地图?”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杨家族长背上,世世代代都有这么一幅图。此地二十年一变,地图也相应的二十年一变。这图,就是为了帮我来这里拿东西的。”
我看看杨念魂。作为当事人,她一言不发,好像我们在讨论的是别的猫猫狗狗一样。
我们在山洞里走了一段,拐了几个弯,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
总之,这样钻来钻去,时而在山中,时而在竖井的石壁上。大致上是在一直螺旋得向下走。
过了一会,他停下来。挠着头,研究杨念魂的背。
这个动作很猥琐。但是他做的煞有介事。
我听见他嘴里在嘀咕:“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我说:“怎么了?”
那人挠着乱蓬蓬的头发,显得很是苦恼:“这图画的太简约了。半猜半走,让我心里真是不踏实。”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处处透着真诚,他完全可以冷面无情得带着我们走,然后在路上悄悄想办法。这样就可以保证他至高无上的权威,始终震慑住我们。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嬉笑怒骂,时常把情绪流露出来。
可以说,他是我们这些人之间说话最多的。但是这些话从没透漏过多的消息。我也没有办法从这些话中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他时而滑稽,时而冷酷。性格百变,好像很多人集于一身,简直比杨念魂还莫名其妙。
我们就这样犹犹豫豫得继续走了一会。
我有点不放心,问他:“你能找到路吗?”
那人满脸不在乎:“放心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咱们只要一直向下走……我跟你们说,下面有好东西……”
我问:“你下去过?”
那人居然毫无保留:“下去过。上次没有地图,一个人走得脑袋都大了。”正说着,他突然停下脚步。然后举着手电走到一个地方。在一块石头上照了照:“嘿嘿,咱们要到了。跟我来。”
他显得意气风发。招呼着我们跟上去。
这次他走得很快,好像按捺不住激动地心情。我们跟着他转了几个弯就觉得前面一个洞口,外面透出灰蒙蒙得亮光来。
他站在洞口,招呼我们过去。
我向外看了一眼。这里已经是最底部了。再也没有别的路通向下面。那大团大团的粘液从上面的水珠漏下来,抻成一根粘丝,正缓慢得流下来。正应了那句话,细水长流。粘液发着灰蒙蒙的光,照的这里好像是阴天的早上一样。
那个人跟我们解释说:“这些蜈蚣涎不简单。几乎是巧夺天工,匪夷所思。它们沾在人身上,就变成一张人皮。沾在石头身上,就变成石头皮。沾在……”
他的话没说完,被八婶打断了。
八婶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未歇,指着洞外痛骂:“你这个王八蛋,缩头乌龟,原来躲在这里……”
我心说这套词怎么这么熟呢?我扭头向外边一看。原来是老麻头。这小子和黄炎还有苹果,都在洞底绑着呢。原来这些人真的没死。看来,那些人皮都是假的。都是蜈蚣涎。
老麻头和黄炎两个人垂头丧气,被绑在外围的一块石头上,而苹果则身子贴在石壁上,几乎被那些粘液和石壁粘在一块。
我对那人说:“你把他们绑上去的?”
那人表情很得意:“是啊,我跟你说,我这么绑是有道理的。你看看啊,这两个老头是废物,根本没什么用,所以随便绑一绑,起一个辅助的作用。这个小姑娘天生丽质,所以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我暗骂了一声,恶狠狠得问他:“青龙呢?”
那人说:“他嘛。他在一个特别的地方。”
我说:“在哪?你快点把他放出来。”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却不答话。
我心里憋着一团火,大步走出去。
外面地上薄薄的一层粘液。走起来很粘鞋。我一边走一边骂,这些蜈蚣是饿死鬼托生的吗?怎么流这么多口水。
我走到老麻头和黄炎面前,叫了两声。这两个人都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开始动手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那个神秘人和他的小喽啰并没有打算阻拦我。只是饶有兴趣得看着。
八婶走过来,帮我把黄炎和老麻头拖回洞里去。这时候,我发现黄炎和老麻头的鞋没有了。脚底板上两个大窟窿,还在流血。而那些血,全都留到地上去了,最后渗入到某一处。
看来,这里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洞底。下面,还有东西。
可惜我没有时间研究。我绕过那一团粘丝。去救苹果。
苹果现在全身已经被包裹起来了。我把手使劲伸到那团粘液中,想把她从里面拽出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粘液的粘性太大了。我一拽一滑,根本握不住。
八婶和杨念魂加入到我的行列中。我们三个齐心合力,往外边拉苹果。杨念魂的力气不是盖的,很快就有眉目了。
但是杨念魂突然放手,任由苹果缓慢的再次深陷到粘液中。
我不解得看着她。
杨念魂说:“这一团粘液,和其余的不一样。我们再往外边拉得话,恐怕苹果会被拉断。”
杨念魂轻描淡写说出“拉断”这个词来。但是我脑子里确是一个人断成两半,内脏流一地。鲜血喷五米的恐怖场面。
那个神秘人走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同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苹果:“她是被选中的人。我试了很多人都不行,唯一她是最合适的。下一个二十年。杨家新一代人将以她为蓝本。”
我有些愤怒:“你怎么能这样?”
那个人轻轻巧巧把我挡开:“我也不想。花容月貌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啧啧啧,像是蜘蛛网里的昆虫。”
忽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说:“程大力,你猜我想起什么来了?”
我冷着脸看他。
他笑着说:“我想起杨谢仇来了。那个傻婆子。见不着陈永兴,就利用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养了很多替代品。可是她本人又是个二把刀,结果养出来的个个是白痴。哈哈,笑死我了。”
我说:“我们一路上见到的那些陈永兴,都是杨谢仇造出来的?”
那人笑的前仰后合:“是啊是啊。我还教其中一个说话来着。就像是教一只鹦鹉。你猜我教的什么?我教他说‘我是程大力’。哈哈,怎么样啊,有没有把你吓到?”
我看着凑过来的那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不由得厌恶到极点。真想一拳打下去。
但是我忍了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你到底救不救苹果?”
那人说:“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好处,就是好说话,说好话,说话好。你想让我救她出来?好啊。”
然后这人径直走过去,伸手打算救苹果,不过,嘴里念叨着:“这个小姑娘救了,另一个小姑娘就得死了。哎,都是小姑娘,用这一个的命换那一个的命,何苦呢。”
我说:“你等等,什么这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他唯一与王天骄不同的地方——他的牙是白的。王天骄的牙是黄的。他的表情掩饰不住的得意:“你的桃花呀。两个姑娘。一个苹果,一个桃花,你救谁?”
我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来。
那人突然把脑袋凑到我耳边,轻轻说:“要是我,就毫不犹豫得选桃花。你之前已经为了她背叛杨念魂了,现在还犹豫什么?还有,你以为,杨念魂真的蠢到相信你和八婶的把戏吗?小兄弟,杨念魂这叫忍辱负重,你小心点吧。”
这人说的我心惊肉跳。我想起来杨念魂一出现,就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对付杨碗。我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寒战。
杨念魂虽然没有感情。但是还有理智。没准她已经把我和八婶定义为一个威胁人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算把我们两个给消灭了。
我看了看杨念魂冷峻的脸,这时候觉得越发恐怖了。
猛然间,我听见山洞里传出来八婶的一声尖叫。
我顾不得苹果,连忙急匆匆赶回去,经过杨念魂身旁的时候,不由自主得缩了缩脖子。
刚才八婶和杨念魂把老麻头和黄炎拖到了相对干燥的洞里。难道老麻头死了?
等我迈步进去的时候,看见八婶的手电扔在地上。八婶正抱着老麻头浓情蜜意,简直比大街上的年轻人还过分。
我看得呆了,站在洞口一动不动,静静观赏。
老麻头首先发现了我,推了推八婶。
八婶满面绯红,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悄声对我说:“老麻头跟我说,我的孩子找到了,没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