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树正在大片枯死。我们全都跑的很狼狈。
这时候青龙突然站住身了,不再往前走。
我冲他喊了一嗓子:“就是尿急也得坚持跑出去了啊。”
青龙说:“咱们为什么要跑?”
我说:“为什么不跑?你没看见那些树都枯萎了吗?”
青龙说:“树枯了,关咱们什么事?你知道林子外面还有没有蜈蚣?这么贸贸然跑出去,恐怕没什么好事。”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些原本枯萎的树突然长出全身黑毛来。就好像在一分钟之内发霉长毛了一样。
也不知道有风没风,但是那些毛全都随风摇摆。
八婶杨念魂和黄炎早就互相搀扶着跑走了。我看了青龙一眼:“咱们还跑吗?”
青龙大叫了一声:“为什么不跑?”然后大跨步往前走,很快就追上我,并把我甩在后面。
这很像一个故事。两个人去森林里打猎。结果出来一头谁都无法对付的狗熊。张三掉头就跑。李四则大喊:“你跑什么?咱们根本不可能比熊跑得快。”张三则回头喊:“但是我能比你跑得快。”
我觉得现在我就属于跑得慢的张李四。负责喂饱并拖住身后的无论什么东西。
但是我还不甘心做鱼饵。于是我加快脚步,跟上青龙。
但是我忘了我还扶着苹果。我这么一跑,苹果跟不上,一下栽倒在地。绊在我腿上。
我身子向前一趔趄,正好撞在一棵树上。
那棵树已经接近半枯了。被我一撞,上半截咔嚓一声,断掉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碗口粗的树断为两截,巨大的树冠扑通一声砸向身后。
紧接着,我的腿一阵钻心的痛。
我低头,看见一截枝杈正好扎进我的大腿里。
我疼得呲牙咧嘴。伸手哆哆嗦嗦得摸了摸。还好,只进去了几厘米。这个深度,出不了什么大事。
我咬着牙,抱着树干一点一点往外撤身子。
眼看大功告成。不留神脚下躺着个苹果,我一脚踩在她身上。身子不稳,向地上一歪。
虽然我及时稳住身子,但是树干再也抱不住了。我手一松,树干嘭的一声掉到地上。
还好,有远处的树冠支撑,倒没有砸到我的脚。
但是我低头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
怎么就那么巧。树干掉到地上的时候,偏偏就划到了我的大腿,偏偏就划伤了腿上的那个蜈蚣肉瘤。
这东西我太熟悉了。不能剜下来,也不能弄坏。否则必死无疑。
那块薄薄的皮已经被划破了。透明的水沿着大腿流出来,一滴滴滴到地上。我摸了摸剩下的黑乎乎像影子似的东西,没想到,触手即烂,很快,像烂豆腐脑似的变成了稀碎渣。
我很悲伤,眼看苹果就要带我去禁地,解了身上的毒。甚至鼠毒,甚至找到救桃花的方法。再然后,有病治病,无病防身帮我查查背后那只虫子死了没。但是现在,全完蛋了。
我觉得真是委屈。自从身上长了这么个东西。我走路都得左右张望。以前哪怕有把刀子,上面写着:“小子你注意,我要扎你的腿动脉。”我都没像现在这么在意过。
别人身中剧毒,就会破罐破摔。喝酒抽烟听说有的会去大城市的火车站什么地方。
而我则不一样,我就像是在身上绑了个炸弹一样。一拆就炸,一碰就响。
我颓丧的坐在苹果身上。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尊重妇女儿童了。老子都要死的人了。先尊重死者吧。拿你当当椅子坐,等我死了,我的坟头你想坐多长时间我都不拦着。
青龙和八婶在林子外边喊我:“你怎么回事?发什么呆呢?”
我也懒得搭理他们。我想找支笔,找张纸写遗书。但是我身上根本没有。于是我转身去摸苹果身上。
时间紧迫,谁知道这肉瘤破掉之后,等多长时间我就会死?所以我找的急急忙忙。这时候,忽然啪得一声巨响,有人给了我一个大耳光。我被打得有点晕。抬头,看见杨念魂站在旁边。
杨念魂指着我的鼻子骂:“麻痹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么闲情逸致玩这个?”
我说:“哪跟哪啊,我想找支笔写遗书。”
杨念魂一手掺起已经半晕的苹果,一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就往林子外边跑。嘴里还在不停的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写个屁的遗书。”
本来杨念魂腿脚就不利索,再加上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要死了,总感觉走起来轻飘飘得。
所以我们三个简直是以闲庭信步得姿势从林子里走出来。
青龙冲我们三个竖大拇指:“真是好胆识,要是我,早就吓尿了。”
我心想,不过是长毛的树而已,有什么害怕的。但是等我回头一看。真的差点尿裤子。
被我撞断的那棵树,半人高的树桩里,一只大蜈蚣正晃晃悠悠往外爬。身上的长毛比杨念魂脑袋上的头发还长。不过,这蜈蚣身子不大灵便。往上边爬一截,就扑通掉下去。然后周而复始。
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应该算是滑稽还是恐怖。
我跺了跺脚,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希望。这么长时间没死,万一,腿上的蜈蚣只是开个玩笑呢?
我这么一想,脑子立刻活泛起来。看周围的东西也有意思了。不像是刚才,看哪都在想:“我死到这里是不是更舒服点。”
八婶他们选这个地方。确实是有讲究的。虽然距离树林比较近,但是里面一旦有危险,绝对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而树林外面不远处,又是一大片的箭镞。每一支箭上几乎都钉着一只大蜈蚣。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抽搐。虽然一时间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看的时间长了,还是比较恶心。
我们就在树林和箭镞之间。没事的时候很安全。但是一旦有什么不对劲。肯定是两面受敌,手忙脚乱。
我回过头来:“咱们不赶快逃跑吗?在这里干什么?”
八婶指了指黄炎。
黄炎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又对着一个全身被骨化物覆盖的人发呆。
我一看这景象就乐了:“黄大夫,今天还上瘾了。真是胜不骄败不馁,扎坏一个再扎一个。”
本来黄炎就满头大汗,被我这么一说,手抖得更厉害了。
八婶说:“黄炎,你就扎吧,怕什么,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怕你扎坏,就怕你扎好。”
我听这话怎么不对味呢?
我问八婶:“怎么听您刚才这话,隐隐约约有一种青龙的感觉?”
青龙瞪着眼:“你什么意思?我向来可都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我肯定不做。不过,这次八婶说的对,这个人,扎坏了比扎好了好办。”
我这下更不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谁啊?”
躺在地上的苹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声音很低得说:“她是杨碗。你的朋友担心把她救了,反倒会被报复。”
我一听是杨碗,也点了点头:“确实,随便扎一针就行。好不好看造化。”
八婶说:“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这姑娘脑袋还在外面露着。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就是现在黄老手里拿着的这一根。我们走近了,她还在喊:‘快点救我,否则把你们全杀了。’我们看见她身上还插着几只箭,估计有的已经把她穿透了,钉到地上了。我们还想再问。她只是骂,骂了两句,就被那些骨化物封住脑袋了。”
我说:“我怎么觉得杨碗不是在求救,倒是在求死啊。”
青龙点点头:“这是求死得死。黄老,看你的了,一针送她上西天。”
黄炎擦擦脑门上的汗:“不行,我不能这么干,这姑娘怎么说也和我沾亲。”
青龙站在一旁教唆杀人:“刚才你亲戚想杀你啊,老头子,你这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不过,以你这个技术,放虎的可能性也不大。”
黄炎还是不肯下针:“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清楚。我来这就是想弄明白,我的爹妈是谁,现在啥都不知道,我不能让他死。”
这时候,苹果睁开眼说:“你们的事,我虽然听过一点点。但是,确实不如杨碗这种年纪稍微大点的知道得多。你想救他,很简单。轻轻拿针尖扎到她脑袋上。不要用力。扎进去一点就松手。千万不要动她身上的骨头。”
黄炎按照苹果说的,捏着那根银针,慢慢插到杨碗脑袋附近的位置。
很显然,黄炎并没有用力。不知道为什么,那层骨化物摸起来很硬,但是这根银针就像它的克星一样,轻轻巧巧就插进去了。
然后,黄炎看了看慢慢松开手。我们眼看着,那根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没入骨化物中,而且,毫无怀疑得,它还会没入杨碗的脑袋中。
太神奇了,就像是里面有一只手,在拉着它似的。
我看的击节赞叹。然后,我发现杨碗身上的骨化物在迅速得消失,确切的说,不是消失,是在收缩回体内。直到最后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壳。
在这些骨化物消失的过程中。有很多箭掉到地上。看来,这些箭并没有射穿她,而是被这些骨头挡下来了。
杨碗手脚已经能动了,稍微一按,那些壳就片片碎裂。掉在地上。然后,一张干净的脸就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