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这番话,摆明了是在为难人。那个小年轻脸上很不好看,皮笑肉不笑的说:“王院长,咱们都是自己人,就不用派出所证明了吧。你还信不过我?”
但是也不知道老王是真喜欢上了会作诗的叫花子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把小年轻给顶回去了:“咱们自己人。当然信得过。但是规定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小年轻恨得牙根直痒痒。这时候,你还不能指着青龙问他:为什么这个人不要证明就能带走?
万一老王一犯浑,来上一句“这个人也没有证明?对对对,我给忘了,把他也给我留下。”那可就惨了。
小年轻面色不善。看看青龙,又看看我。估计看出来我和青龙关系不赖。我看他两手拢在衣袖里,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老王给揍了。
这时候,原本扶着青龙的年轻人走过来,指着我问小年轻:“这个人也是咱们家亲戚?”
小年轻说:“对啊。那不是你表哥吗?”
那年轻人说:“对对对,好几年不见我都忘了。我跟他说两句话。”
然后那年轻人走过来,轻轻对我说:“兄弟,对不住了。你放心,等我们把这叫花子藏好了,就干一票大的。保证给你出了这口恶气。一天,兄弟,再呆一天。我们哥几个保证把你弄出来。”
然后他走到老王面前,对老王说:“王院长,我们这就给您弄证明去。早晚啊,还得回来。”
然后,他重重拍了一下老王的肩膀,拉着小年轻走了。
这些人全都走了之后。老王摇摇头走过来,对我说:“我为了你,可全把他们给得罪啦。不过我觉得你昨天说的话很对。咱们是文化人,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我把脸往后躲了躲。病房的铁窗不大,我躲在阴影里,估计他就认不出来了。实际上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我和叫花子一样,长头发乱蓬蓬,而且脸上抹了不少泥,他根本认不出来。
老王长叹了一声:“兄弟,咱们今天接着探讨中国文化吧。虽然我没念几本书,但是昨天听你讲了讲,发现我这个知识,还跟得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遇上你,我算是找着知己了。你放心,等明天大夫们上班了。我跟他们说一声,你就不用住病房了,咱俩一块看大门得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边一下明白过来了。我说怎么老王这么神神叨叨的。原来这医院看大门的是这么选出来的。
而老王已经开始张冠李戴得叨叨上了。我虽然是初中毕业,但是也能听出来他简直是满嘴乱喷,说了半天没一句人话。
怪不得啊。他们两个能成为知己。也就这么两个活宝能成为知己。
我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和他争辩起来,试图纠正他的错误观点。幸好,老王也没察觉出来我和叫花子的声音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我纠正了一会,老王始终坚持己见。过了一会,他生气了,撂下一句:“果然神经病都是不可理喻的。我跟个神经病争论这么久,我不是有病吗?”
老王说完这话,气呼呼得回值班室了。我也听得茅塞顿开。老王明明一个活脱脱的神经病。我吃撑了跟他叫什么劲。
晚上的时候,我正在闭目养神,坐等青龙把我救出来。
这时候,医院大门咣当一声,被什么声音给撞开了。
然后,一阵脚步声传过来。有人高喊:“那个会作诗的神经病在哪?”
我心说,这么快就找我来了?我高喊:“这呢这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迎面走过来一个大汉,我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了一眼,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胡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是千眼井打晕我的那伙人吗?据我所知,他们和青龙不是一伙啊。”
我脑子转的飞快,马上想到:完了,青龙的担心被证实了。这伙人也盯上叫花子了。
我想到这里,身子就往后抽抽。想躲到墙角。
没想到那大汉胳膊从铁窗里伸出来。一把拽住我的衣领,看那架势,似乎要把我的脑袋给拽出去。我膝盖磕在铁门上,腿更疼了。
大汉和我照过面,不过这次,在走廊的灯下看了很久,也没把我认出来。
后边有人一把将老王揪过来,问他:“是这个人吗?”
老王点点头:“你们可别伤害他,他文化水平特别高。国学大师级别的。万一他死了,中国就再也没有大师了……”
老王在那絮絮叨叨。大胡子不耐烦,一把将他揪起来:“闭嘴!给老子开门!”
老王哆哆嗦嗦开门,一边开门一边惋惜:“哎,早知道让上午那帮人把你弄走得了。哎,我以为把你留到这里能发挥你的才能,没想到哇,倒害了你。”
那些人根本不废话,骂骂咧咧把我装上车,疾驰而去。
剩下老王独自守着被撞坏的大门。从此以后,他这个看门人在神经病人中的威信可下降了一大截了。
我躺在面包车里,心里盘算,第三次了。这是第三次坐这种车了。全是被人绑走的。以后,我要是死了,估计也得坐这种车下葬。
面包车走了一段。外面仍然在熙熙攘攘,估计还在京城的某条大马路上。然后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过来。我在面包车里滚了好几滚。然后,觉得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
这是在闹市啊。
我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得在车厢里左右乱撞,一会撞在车顶上,一会撞在车窗上。
我们的面包车在大马路上翻滚了一会。终于停下来。
几分钟之后,周围警笛乱响,手电乱晃。乱糟糟的一群人围上来。几个白大褂把我们几个从车里一个个拖出来。
大胡子捂着脑袋破口大骂。旁边一个开铲车的小伙不住得告饶。
我被抬到担架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北京的救护车,来的就是快。”
我躺在救护车上,脑袋慢慢从刚才的眩晕与阵痛中恢复过来。我睁开眼,心里惨呼一声:“怎么又是面包车?”
几分钟后,我就觉出问题来了,我问身边坐着的人:“大夫?怎么不给我输个液输个氧的?你们怎么把我扔车上就不管了?不怕我死掉?”
身边那人环顾了下旁边的人,突然哈哈大笑,把口罩摘下来。正是青龙。
他对别人说:“我没说错吧。这小子虽然学历不高,身上又脏的要命,但是聪明的很。”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把口罩摘下来。正是今天在精神病院看见的那伙人。其中还有曾经见过的小黄毛。
我对青龙说:“你也太低级了。假装救护车抢人。电视剧里都演烂了。”
青龙说:“这可不是假扮。这辆车真是救护车。咱们要去的,也是医院。”
我急了:“我什么病也没有,快点带我去找桃花。”
青龙说:“桃花就在医院里。这医院是柴教授家的。那老头自己搞不定了,想和咱们继续合作。”
我管他合作不合作,忙不迭的问:“桃花什么病,严重吗?有救吗?还有多长时间活头?”
青龙摇摇头:“说不准。不过你这话问的可不大吉利。”
我心急如焚。在担架上坐起来又躺下去。我想问青龙很多事,但是又觉得即使问出来也没有心情去听。
一会的工夫。救护车停下来了。有人拉开车门,我跳了下去。
我发现这里挺偏僻,医院也小的要命。
我看看青龙:“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医院?”
青龙边在前面带路边说:“哪的医院都一样。桃花这个病啊,一会你可得抗住。”
我们走进去。有人看见青龙,点了点头,领着我们穿过大厅,走向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推开一个房门,把我们请进去了。
这里像一个会议室。摆着一圈沙发。
里面只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头发花白,正是柴教授。那女的也挺苍老,看着极为面熟。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犹犹豫豫得说:“八婶?你怎么这么瘦了?”
八婶笑了笑:“还不是愁得。青龙跟我说你没死,我可高兴坏了,你来了也好,多了个出主意的。”
我看看柴教授,这时候倒顾不上质问他欺骗阿进感情的事。我对他说:“桃花呢?快带我去见她。”
柴教授点点头。领着我们走出来,上了一部电梯,然后一直向下。在电梯里,他一个劲得说什么别来无恙,甚是想念之类的话。
我心说,我现在是没空搭理你。等把桃花弄走了。你和刘大拽,两个王八蛋谁也跑不了。
电梯终于停下来。我们一伙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里显然是地下,很黑,灯也很暗。如果一个人来这里,肯定会有点害怕。
柴教授拿出钥匙,打开一道大铁门,对我们说:“跟我进来吧,桃花在里面。”
我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牌子。一把将柴教授拽住。大声质问:“麻痹,这里是太平间!放死人的地方!你把桃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