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要哭了。不要命的往前爬。
正在这时候,我觉得两腿一麻,失去了知觉。
管他有没有知觉,本来两条腿就疼的走不动了。我继续两只胳膊在地上蹭,这有点像在水里狗刨,尽一切可能往前爬。
接着,那股麻酥酥的感觉传到腰间,传到背上。我心说坏了,莫非这只蜈蚣不厚道,已经把我给咬了?
我想回头看,但是脖子一僵,动弹不得了。
我呆呆得趴在地上,动作很滑稽。表情也很可笑。
我尽力的四处乱瞟,有几次用力过猛,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然后,我看见一个圆球,圆滚滚得从我身后滚过来。
它在我身前转了两圈,然后停在我面前。
借着熊熊火光。我认出来这是一颗人头。那模样,差点没有把我吓背过气去。
这颗头太恐怖了。有鼻子有眼。但是鼻子眼长得全都不是地方。而且一片焦黑,像是从火里滚出来的一样,难道,刚才我一把火把它给点着了?他脸上横七竖八得全是伤痕。
他是活的吗。但是这也太反常了。光秃秃一颗头怎么会是活的?虽然我听过不少鬼怪故事,但是毕竟一个都没见到过。荒山蛊鼠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毕竟有据可循。这颗头?
我闭上眼,心里默念,他是死得,他是死得,不用怕,不用怕。
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这颗头正微笑得看着我。那种笑,很妩媚,似乎在勾引人。我看着这颗丑陋的头做出这种表情来,不禁有点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来。
我现在全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他的表情又变了,变得很愤怒,他看着我,像是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我心里发颤,默默地大喊,老哥,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虽然我把你烧成这样,但是,但是,现在不是提倡火葬吗?
这话我只能在心里说,我全身根本动弹不得。
那颗头愤怒的看着我,张开嘴,像是大声呼喊。他的嘴越张越大,几乎有把整张脸给裂成两半的趋势,我注意到,他已经没有舌头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小东西,在嘴里来回蠕动着。
他脸上的伤口都被崩开了,那些伤口越来越大,从中间钻出来毛茸茸的什么东西。
他的表情很痛苦,鼻子眼睛全都歪倒在一边。
这时候,我很想逃跑。但是我跑不掉。我眼睁睁看着这颗头,在我面前四分五裂,露出里面毛茸茸的本质来。
然后,这颗头翻了一个身。那些毛茸茸的东西是它的脚。它伸展开身子。正是刚才那只大蜈蚣。
随后,它的关节动了几动,从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五彩斑斓的毛来。
我看着它,恍然大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恐惧。
我突然想起我们村的果树来了。有的人为了卖个高价钱,就会买一个模子,然后套在苹果上。这样,等苹果长熟之后就会具备各种形状。
刚才那骷髅头估计就是这只蜈蚣的模子?这可真是变态至极了。这种长毛的蜈蚣也想卖个大价钱?有人买吗?买了用来自杀吗?
我又在乱想了。但是蜈蚣没有乱想。
它凑到我的脖子下面,张开嘴,露出一排锋利的獠牙。
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是,在紧要关头,它的嘴停下来了。
我注意到,在我内心深处,一股热气正在蒸腾,同时,包裹着热气的寒意也在翻滚。它们两个互相交织,斗得难解难分。
是鼠毒。现在估计是鼠毒了。那团寒气被我吸入体内,一直克制着鼠毒。现在,估计克制不住了。
那蜈蚣惊奇的看着我。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下嘴。
我心里着急啊。这鼠毒怎么还不爆发出来?让我把这只讨厌的蜈蚣赶走。
这时候的情况是。鼠毒虽然发作,但是始终冲不破那团黑气。只能虚张声势得营造一种荒山蛊鼠真身在此的假象。暂时把蜈蚣唬上一唬。
那只大蜈蚣原本在犹豫是不是逃跑。但是看我没有什么动作。渐渐把我当做黔之驴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本来还以为体内的鼠毒怎么也能支撑个把钟头,没想到鼠毒未退,蜈蚣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远远看它爬过来。我几乎把眼睛闭上受死了。
这时候,兜头一盆温水泼下来。只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大喝:“老子捉到这只黑狗可真不容易。”
我满身满脸都是黑狗血。鼻子里腥得要命。
我抬头,看见那只蜈蚣也沾了满身狗血,受惊之后,迅速得逃走了。
蜈蚣走了,我全身像是被解了封,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刚才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手臂一直在身下支撑着。这下把我累的,几乎再也站不起来了。
叫花子提着个破盆,满意的蹲在我面前:“这黑狗血真管用,你这妖怪都被治得趴到地上了。”
我喘粗气,懒得理他。
叫花子自顾的在一旁吟咏:“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我喘了一会儿:“大哥,我不是妖怪。”
叫花子找来条绳子,一边捆我一边喝骂:“不是妖怪?不是妖怪怎么把我老祖宗们的骨头都吃了?”
我被困的像个待宰的猪:“我什么时候吃你家老祖宗了?你把那骨骼悄没声的搬进来,吓了我一跳,才把他们打烂的。”
叫花子说:“甭想骗我。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大奸大恶之徒我见得多了。”
我心里着急,这叫花子要是一直和我在这扯,万一那只蜈蚣去而复返,不就完蛋了吗?
于是我大喊:“哥,这样吧,你领我去医院。让医院鉴定鉴定我是不是妖怪。”
叫花子一拍脑门:“有道理。我和妇产科的小坦最熟了。让她给你看看。”
于是叫花子开始扛着我往医院方向走。
这样也好,虽然被捆着,但是至少不用我自己走路了。
我在路上盘算,现在是大晚上,街上没有什么人,但是一到医院,只要有人醒着,我就大喊救命。
没想到,刚到医院门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一个大嗓门正在高喊:“我就把人放在这,取个钱的工夫,怎么就没了?你们把他弄到哪了?是不是你们把他的器官偷走卖了?”
我心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然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把他扔到妇产科,谁知到他是来看病的?我跟你说了,他让一个叫花子捡走了,你不信,和我闹腾什么?”
旁边就有个老成的声音劝:“小坦啊,你不要和病人吵架。影响咱们医院的声誉。”
我心里嘀咕:“怎么听这意思,像是在找我似的?”
于是我高声喊:“你们找谁呢?”
那个叫小坦的护士踮起脚来,透过层层人群,看见被叫花子扛在肩上的我。也真难为她,我现在满身狗血,她都能把我认出来。然后指着我大喊:“他这不在那呢吗?”
然后我听见一个小孩的欢呼声,紧接着一个大汉分开众人。
我还没看清楚他是谁,就见一个大拳头一下打在叫花子的胸口。叫花子猝不及防,被打得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那大汉一把将我抢过来,伸手一扯,就把绳子给拽断了。然后把我放到地上,哈哈大笑:“大力,可算找到你了。”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铁锤哥,怎么是你?”
一边那个小孩跑过来,正是狗蛋,狗蛋拉着我的手说:“叔,你快告诉我,你那条蛇在哪呢?”
铁锤把狗蛋轰到一边,跟我说:“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我想说青龙的名字,但是估计铁锤也不认得。就问他:“我怎么来这的?和我一块去千眼井的人呢?”
铁锤挠挠头:“那天你们去千眼井,过了两天都没回来。咱们村的人被镇政府给哄回去了。幸好也没什么事。不过千眼井那条路被人给封住了。一般人不让去。然后,那天中午我们就看见你晃晃悠悠从外面回来了。问你什么话都不说,然后就倒在地上了。”
我说:“然后你就把我送医院了?别人呢?别人回来没?”
铁锤挠挠头:“别人没见着。本来我也不想送你的。不过吧。狗蛋闹腾着要找你的蛇。我就把你背我家去了。然后村长找上来,想找你打听打听阿进在哪。见你这幅神志不清的模样,怕你死了。就派我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铁锤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兄弟,我可不是贪图村长给的那几百块钱啊。要不是你嫂子拦着,我当初直接就把你送过来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哪有心情听他自我坦白。
这时候,叫花子冲过来:“这小子是妖怪附身,你们赶快给他治治。”
我无奈的笑笑。
铁锤没有媳妇管着,还是很生猛的。这时候天高皇帝远,更是无法无天,祭出一双拳头,砰砰两声,把叫花子打飞了。
然后,铁锤威风凛凛指着叫花子说:“别让我在河南看见你啊,见一次打一次。”
叫花子突然哭了,擦眼抹泪,嘴里嘟囔着:“斯文扫地,何其衰也。”然后他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