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上越来越阴暗,而那片黑云聚拢过来,笼罩在我们头顶,看得人十分压抑。
青龙抬抬头,故作疑惑:“这天怎么回事?这里也不是北京啊?”
我忍着身上冷热交替的疼痛说:“你们城里人阅历真丰富,我活了二十年,什么狂风暴雨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天。”
阿进现在特别偏爱墙角。现在大殿成了广场,无角可躲,不禁有点坐立难安,一个劲得往人群里躲。
八婶骂道:“你乱钻什么?往谁身上钻呢?也就是现在没空搭理你,不然大耳瓜子早扇你去了。”
我听着他们吵闹,心里明白。大伙估计都心里有数,这是死到临头了,想临死闹出点动静来,说上一两句话。
转眼间,那团黑云已经压下来,简直漫山遍野都是。这黑气本没有实质,但是太浓,我们都眼睁睁看见一只巨鼠,隐隐约约藏在里面。
老婆婆声音发颤:“鼠毒。这些鼠毒郁积乐了千万年,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日积月累,强大如斯。这下,我们凶多吉少了。就算是九头蛇,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我们这些人,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心中始终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九头蛇大展神威,能打败这团黑气,同时,捎带着我们也活下来。
但是,老婆婆这番话,等于判了我们的死刑。这里路上,老婆婆要么不说,只要说话,基本上全都说中了。
我们一阵沉默,都有点难过。
青龙突然转身,一把揪住柴教授的脖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柴教授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战战兢兢得看着突然暴怒的青龙。
青龙伸出两只手来,几乎把柴教授提得离了地:“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们到底会不会死?说不对了,我先弄死你。”
柴教授歪着头想了很久,哆哆嗦嗦得说:“会?”
青龙满意的把他放下来。面带微笑冲我们宣布:“柴教授说我们会死。大家放心吧。我们死不了了。”
青龙这种行为毫无疑问伤害了柴教授的自尊心。不过,和我们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有意识得抛弃自尊了。因为他明白。在我们这群不要脸的人面前,一旦爱面子,就先输在起跑线上了。
在我们闹腾的工夫。黑气已经压下来。我们全都被笼罩在其中。
老婆婆大喊一声:“想活的话,赶快躲到水池里去。”
我们一听,感觉有理。纷纷向最初进来的那个水池跑去。
大殿把荒山的山腹掏空了,这时候,整个山尖已经不见了。我们在大殿上跑来跑去,绕过地上的碎石,跑到那座水池前,发现它已经被碎石填满了。
不过,幸好这里碎石比较多。我们藏起来,尽量隐蔽的躲到一个角落里。
我们躲在边缘,周围有碎石堆挡着,一时倒没什么。九头蛇站在大殿中央,则实在是太张扬了,太显眼了。那团黑气直直的就冲着九头蛇扑上去了。
九头蛇面色紧张,毒液不分青红皂白的吐出去。
只可惜,鼠毒形成的黑气虽然隐隐有蛊鼠的形象。但是,毕竟是没有实质。
蛇毒穿过这片黑气,然后落到地上,把大殿的条石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
黑气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向九头蛇靠拢。这次,九头蛇才真的慌神了。只能在台子上自顾得舞动起来。刮起一阵狂风,想用这种方式阻住黑气侵蚀。
黑气好整以暇,完全没有硬闯进去的打算。而是慢慢环绕,从上到下,把九头蛇包裹在里面。
这时候,黑气已经落入不败之地。而九头蛇一旦力气用尽,则非死不可。
老婆婆叹道:“一开始就输了啊。咱们是活的,自然怕死。可鼠毒本来就不是活物,除了杀人,什么也不必顾忌,咱们这次必死无疑啊。”
我问老婆婆:“难道一点方法也没有吗?”
老婆婆说:“有。照这团黑气的大小来看。只要你能在十五分钟内找出一千头猪来。把它们放到这里,然后把黑气消耗掉,就可以了。”
我说:“你这方法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桃花拉拉我:“那团黑气好像冲着我们过来了。”
我说:“它还用冲我们过来吗?漫山遍野不都是黑气吗?”
我扭头看去,发现桃花并没有瞎说。那团黑气,果然是冲着我们过来了。
这有点像晚上浇地。明晃晃的月亮照着明晃晃的水,你眼看着它一点一点漫过来,漫道你的脚下。
我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跑?这时候还往哪跑?我们只不过走了两步,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了。
桃花哭着把脖子里的蛇牙项链解下来,塞到我手里:“这是我妈给我的,你带上,没准那些黑气就不敢来了。”
我把项链给她戴上:“你忘了?我身上中了多少次鼠毒。算是老鼠们半个亲戚。而且,刚才有一股黑气已经钻到我身体里了。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这样说着,那团黑气已经冲过来了。
我伸手挡在众人身前,嘴里大喊:“都是自家人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那团黑气只是残留的鼠毒生成的,根本就不理会。慢慢逼过来。把我包裹在其中。
后面的桃花伸手过来拉我,我大声把她喝回去。大喊:“八婶,把桃花看住了。你们放心,我身上有鼠毒,不怕这些。”
黑气迅速的向我身上涌进来。就像是向油锅里倒了一勺水。我背后的虫蛊和黑气剧烈的反应。虫蛊显然也拼尽了全力,黑气让我身上越来越热,它就越发阴冷,与鼠毒相对抗。我疼得几乎想倒在地上,滚上几滚。
过了一会,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虫蛊越来越虚弱。然后,它彻底死了。背后的清凉感荡然无存。我全身像是掉在炉子里,无处不热。
这样反而好点了。全身滚烫虽然难以忍受,但是总比冷热交替得好。
但是,过了一会,我就开始怀念背后的冰冷了。
我突然想起铁锤的铁匠铺来。小时候下了学,我经常在他的铁匠铺前,一看就是大半天。那块铁被放在炉火上烧的通红,不断敲打。
当时我就想啊。这块铁得多么热,得多么疼啊。
现在,我知道了。
我想站着,支撑到最后。但是我终于还是站不住了。头昏脑胀,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双膝跪倒,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黑血来。
桃花子在我身后大喊大叫。但是被八婶拉着。不能过来。
我抬头看看,九头蛇还在狂舞。它在山顶游走不休,但是始终挣脱不出黑气的覆盖范围。
我使劲往前爬,想离桃花远一点,我不想让她过来。这里太危险,或许,我能活,我身上的鼠毒一天一天和我融合,潜意识里,我已经认为我是半个老鼠了。
但是,她不一定。
我摇摇头,心里暗想:我这身体是什么做的?九头蛇吞下一只被黑气包裹的鼠怪,结果被黑气侵蚀得五脏六腑差点烂掉。我刚才吸进去了这么多黑气,除了全身像被火烤,似乎并没有什么损伤。
我想起老婆婆的话来。如果蛊鼠之毒发明之初,真是为了增强力量的话。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我现在有点期待找到蛊鼠的力量了。一旦破解了中原蛊术,我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啊。当然,前提是我保留人的模样。
到那个时候,什么村长、会计,我又有何惧?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早,这些黑气现在没有要我的命,不代表我就能活下来。我得先想办法把这种几乎要烧穿我肠胃的感觉压下去。
我扭头,想四处找水喝。这时候,我体会到柴教授一伙从热毒荒原走出来后的心情了。如果此时有一条冰冷的河,即使前面立个牌子,上面写着:“有毒,勿饮。”
我也会毫不犹豫得喝下去。
我已经撑不住了。由跪改成趴,倒在地上。脸上麻麻的。我伸手抹了一把,一股黑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候,身后的桃花尖叫了一声。
我回头,正看见一团黑气从他们背后涌上来。老婆婆已经被腐蚀得皮开肉绽,而桃花,也已经在包围之中,估计再有三五分钟,就会死于非命。我挣扎着想爬过去。
但是我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短短几十步的距离,比从程家庄到北京还要遥远。
突然,我看到远处,层峦叠嶂的山下,地面上泥土翻。那座山无声地倒在地上,激起巨大的烟尘。那里瞬间成为一片模糊。
然后,我才听到一声声迟到的巨响。
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冲天而起。我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它冲过来。这是什么?一座小山?不,它是活的,它在动它全身被碎石包围。身上的石块随着它的动作大片大片的抖落。
它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大脑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答案来:“断尾蛇。它是真灵池里的那条断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