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如果我是被本村人追着打,不仅没人帮忙,恐怕还会有一群叫好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喊出来:“千眼井欺负程家庄”的口号。
程家庄的人再讨厌我也不得不出手了。这些人一个个冷着脸出来。一副先把千眼井的人赶走再收拾程大力的样子。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千眼井的小伙子们恨恨的走了。
程家庄的人随即也作鸟兽散,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们刚才帮程大力打架了一样——丢不起这个人。
大家冲出来的时候,老麻头才慢悠悠往外走。好像他不是来帮我打架的,而是来看热闹的。现在大家都走了,老麻头又是最后一个。
老麻头临走的时候看着我嘿嘿得笑。我瞪着眼:“你笑什么?”
老麻头一脸的不怀好意:“千眼井的女婿不好当吧。”
这都哪跟哪啊,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走了。
我掏出怀里的黄瓜。晒着太阳开始吃。
吃完之后我就开始发愁了。今晚住哪?
八婶家肯定是不能去了,她没准还生气呢。桃花家更不可能。我自己家……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
虽然不愿意回家。但是身上整天只穿着裤衩实在说不过去。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去,着了两件衣不蔽体的破衣服来蔽体。然后,逃也似的跑到大街上。
我回头看了看我唯一的财产,记不清模样的父母留下来的老宅。哎……怎么就弄成这样。
好在现在已经算是夏天。得嘞,在柴禾跺上睡一宿吧。
现在天色还早。太阳还有个把小时才能落山的样子。我靠在柴禾堆上,百无聊赖。平时这时候我都在摸虱子,找跳蚤。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一个也没有。难道和桃花呆的久了,沾染了香气,把虫子都熏跑了不成?
人在无聊的时候最容易犯困。我顺应自然,慢慢合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我做了很多荒诞不经的梦,没错,我知道我是在做梦。
我梦见我又变成了人首兽身的怪物。置身于上次那个古老的战场。
这时候战争已经结束。血流成河,一地残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我们败了。不对,是禽兽们败了。
一个肌肉紧绷绷,满脸虬髯得汉子站在一座高台上,双目威严,审视着下方。
一伙蛮人押过一只双头蛇来。那汉子声如洪钟,喊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斩!”
于是两个手拿长刀的蛮人走过来。刀风过处,双头蛇变成无头蛇了。它在底下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有人把它拖走。地上只剩下一滩污血。
紧接着,一个长着四只胳膊四条腿的黑大汉被押过来,他的四条肢体在空中微微抖动,象一只昆虫。台上的汉子大声喝道:“为虎作伥,怙恶不悛。斩!”
这个黑大汉明显会说人话,张着大嘴想争辩。可旁边的刀斧手没给他这个机会。手起刀落,一颗黑头滚到地上。
曾经救过我一命的大蜈蚣也被押过来了。它的脚被人砍掉了一半,走路左右不平衡,一歪一歪的。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它扭过头来,冲我挥爪示意。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在笑,那种视死如归,死得其所的苦笑。
我看着它头上左右摇摆的触须,神使鬼差得挥了挥手。
台上的汉子狠狠瞪了我一眼。双目如刀,看得我心里一哆嗦。
蜈蚣兄被人乱刃分尸,砍作数段。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我哆嗦着两只兽腿走过去。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梦而已,就当是看电视了。多好玩,呵呵。”
台上的汉子喊道:“降而复叛,首鼠两端。杖毙!”
“次奥!”我在心里大骂:“我怎么是这么个人物?太无耻了!”
我被按倒在地。两名大汉手拿木棍。一棍砸在我肚子上,我被打得差点吐血。哥们,看这力道,你是要打死我啊。不对,我好像就是要被杖毙啊!
眼看着第二棍冲我胸口砸下来。我猛地一挣,眼前景象随着为之一变。我心中狂喜:“老子可算从这噩梦中醒过来啦。”
不料,人虽然醒了,可是那实实在在的疼痛感并没有消失。我被这一棍打得气息为之一滞。
若不是小时候摔打的比较多,这时候恐怕肋骨都断了。
我睁开眼,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四周有几十个手电筒。我被绑在一棵树上。阿进正挥舞着拳头揍我。刚才那一拳甚至还没有从我胸口离开。
“反了反了,阿进这是要疯啊,等小爷挣开这绳子,看我不打得你哭爹喊娘?”我气急败坏,全身发抖。相对阿进破口大骂。可是刚才被那一拳打得至今上不来气。
我瞪着眼瞪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阿进已经被我剁了饺子馅了。
“还敢瞪我?”阿进一拳打在我右眼上。
我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整个右半边脸都麻起来。紧接着,右眼的视觉范围越来越小,很快就只能看见一条缝。估计是被打肿了。
我破口大骂:“日你祖宗,你敢打我?”
阿进冷笑一声,掉头就往远处走。
我心里纳闷。我虽然威名赫赫,但是也不至于一句话就吓得阿进掉头就走啊。
正在这时候,就看见阿进从黑暗里快速的跑出来。跑到我身前两米的时候,飞身而起,右脚冲我小肚子踹过来。
妈的,这小子刚才是助跑去了。
我被这一脚踹得肠子打拧,五脏六腑都乱了套。我想弓下腰,但是被绳子直挺挺绑着,我只好伸长了脖子,哇的一声,吐出来好多东西。
阿进满意的长须了一口气,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板起来,大声说:“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你小子有神经病啊。半夜要咬死了村里的羊。今天我先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揍你一顿,给大伙出出气,然后给范庄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范庄在我们这里是个很出名的地方。它出名,得益于着名的范庄精神病院。久而久之,范庄就是精神病院的代名词了。虽然范庄的小伙子和大姑娘都很不同意这种代称,但是大家习以为常,谁也不肯改。
我一听阿进要给范庄打电话,马上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正好胃里的东西还没吐完,我一鼓嘴,结结实实喷了阿进一脸。
阿进本来正得意洋洋揪着我的头发。冷不防被我喷了一脸呕吐物。恶心得他大叫着跳开。
我嘴里呵呵得笑:“电视上说了,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快把我送范庄吧。等我出来先把你宰了。”
阿进听了我的话明显有些迟疑。没人不怕杀人不眨眼的人,尤其是这个杀人狂魔不用偿命的时候。
站在旁边的阿进嫂子连忙给阿进开脱:“大力呀,这你也怨不得阿进。他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今天真的咬死了我家两只羊。阿进想送你去看看病,是一片好心呐。乡亲们不在乎牲口,就是怕你胡吃乱吃把自己吃坏了。”
我冷笑一声:“我没事咬你们家的羊干什么?你可别造谣啊。”
没想到围观的三十几个人全都信誓旦旦作保,说看见我钻进阿进家的牲口棚,青面獠牙得乱咬。有的说我双目通红,两眼放光像打了手电。
我大声叫骂:“放屁放屁,你们才青面獠牙,你们才两眼放光……”
正在乱哄哄得争吵。一阵汽车声从外面传来。
范庄的车,到了。
车停下,从里面钻出来四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这时候别说绑着我了。就算把我放开,我也打不过他们四个。
这些人走得大大咧咧,霸气外漏,不是在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我肯定会认为他们是黑社会的。不过,就算他们外边罩着白大褂,我觉得里面也极有可能藏着刀枪棍棒。
阿进凑过去,一脸自己人的样子:“没想到各位来的这么快,大半夜的,真是辛苦了。”然后一人递了一根烟。
领头的汉子说:“哎呀,这些精神病人威胁到人民群众的财产了嘛。我们医务工作者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嘛。辛苦一点不算什么,分内的事嘛。”
阿进掏出一沓红票子,塞到那人手里:“这个病人是我亲戚。麻烦各位给好好照顾着点。病没好,千万别让他出院,我们不在乎钱。”
那人看了我一眼,坏笑着借过钱:“你放心吧。嘿嘿。咱们肯定是为病人负责到底的。”
阿进搓着手嘿嘿的笑:“负责到底,那我就放心啦。”
那大汉伸手一挥:“把这位病人抬上车。”
后面几人答应了一声,手拿绳索,抬着担架就来捆我。
我心中大骂:“进了精神病院就像进了牢房。想逃出来可难了。”
几人正要动手。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开。”
这嗓音气势如虹,离着一里地都能听得真真的。不是八婶是谁?
八婶插着腰指着阿进骂道:“我不管你跟大力有什么过节。有把自己乡亲往精神病院送的吗?亏你也姓程,你们上几辈的祖宗都是兄弟啊。”
阿进显然对八婶这暴脾气也有点犯怵,忙解释说:“大力真的有点病,留在村里害人害己啊。”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那些人就忙点头。
精神病院的人不耐烦的一挥手:“把这位老太太看好了,别碍事。赶紧把这小子拉走。”
八婶虽然神威凛凛,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被两个正值壮年的汉子架住,空着急却没有办法。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娇喝:“把他们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