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月记得唐琛在的时候,那时候小虎还小还没断奶,唐琛说了几次请奶妈来照看小虎,当时她想都没想的说,奶妈怎么比得上亲妈。
赵满月还记得唐琛刚离开的那阵,她抱着窝心的儿子,默默流着泪在心里发誓说,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唐琛留给她的唯一礼物——孩子。她一定要把所有的爱都给他,连阿琛的那份父爱一起给小虎。
可是这两年来,她都在做什么呢。她等不到阿琛回来,伤心难过,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用工作麻木自己,可是小虎一个小孩子不无辜吗?他根本不懂什么生离死别,傻傻的以为他的父亲真的去远方工作了,等他长大就会回来。
赵满月突然觉得自己太坏太失责了,怎么因为自己的伤心就忽略了孩子的伤心呢,她是妈妈啊。
意识到这些,她特意请了三天假在家里陪孩子。记得以前唐琛一走就是十几天,公司也没倒闭。不过赵满月还是没那种魄力,请了三天假,孩子是高兴了,她回公司却忙的一天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工作和孩子不能两者兼故。保姆还是要请的,赵满月觉得可能她的出发点错了,以为自己付的工资高,那些保姆就会细心照顾孩子。可钱换来的只有应付,却没有真心的责任感。
赵满月决定降低保姆的工资,然后每一个上门面试的必须由她亲自面试。面试地点就在她家里好了,她要亲眼看孩子和保姆相处半天,看他们相处愉快,她才能放心下来。这个保姆必须是个有爱心爱孩子的人,就算没有钱她也能对孩子好的那种才行。
招聘的要求是发出去了,赵满月三天之内面试了八个女性,有年纪大的,也有年轻的,可是都不合适。
这天星期天,赵满月在家陪孩子。唐小虎因为有妈妈在做什么都开心,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下码着积木,像妈妈表现他天才般的想象力。
赵满月看着认真的儿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这两个星期陪孩子的时间多了些,她才渐渐找到生活的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冰冷。
正微微笑着,门铃响了。赵满月看了一眼,张妈不知道哪去了,她便对小虎交代了一声,然后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是个陌生的高大男子。赵满月自然的升起警惕的感觉皱眉问,
“你找谁?”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脸上有疤痕看起来很可怕,像混过黑社会一样。
男人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只能紧紧的攥紧两个拳头才能勉强压制住那份激动。他多想抱紧面前的人,多想告诉她,满月,我是阿琛。
可是她眼里的害怕之意,提醒着他,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英俊帅气的唐琛了。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疼痛,酸涩,绝望……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深吸一口气化在这个礼貌的微笑之中。
“应聘?”赵满月望着眼前这个似乎混过黑社会的男人,有些不明白的问。
男人望着她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说,
“你不是招保姆吗?我是来应聘保姆的!”
这个脸上有明显疤痕的男人,看起来虽然可怕,不过笑起来时那种眼神却很熟悉让人觉得亲切,还有说话的语气也特别合她的心意。
不过他说什么,应聘男保姆?赵满月瞬间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正经的男人是在讲笑话,哪里有男人来应聘保姆的?
不过出于礼貌,赵满月心里惊讶,嘴上却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客气的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招男保姆!”男保姆,光这三个字都搞笑吧。她觉得但凡有骨气的男人都愿意去做些苦力都不愿意来干一个女人的活吧,多丢面子。
再说眼前这个有疤的男人明显混过黑社会,谁会请一个黑社会来当保姆啊,她可不想有一天有人提着刀要砍她儿子。
说完,赵满月就要关门,男人伸手挡住她关门的动作,平静的望着她固执的说,
“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也许我能胜任呢!”
他说的有理,可赵满月纠结了一下说,
“就算能胜任,我也不想请男保姆,我觉得别扭!”
男人望着她淡笑着说,
“你太狭隘了,我想在你的认知里一定觉得只有女人才适合做保姆,可是你知道吗?在大家的认知里,缝缝补补一定是女人的事吧,可世界上最著名的裁缝是一位男性。做饭应该也是女人擅长的事吧,可五星级的酒店里大厨都是男性。还有化妆师,设计师,所有原本应该是女人有发展空间的职位,都是男性领先。所以,赵小姐,你为什么要那么独断呢?之前你一定请过许多保姆都不合适吧,那么为什么不试试我这个男保姆呢,或许合适呢!”
当面前这个男人自信从容的说话时,赵满月一直在思索,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她觉得但凡来应聘保姆这个职位的,应该没有多出色的学历没有什么技能也不会有什么口才吧。可他说的头头是道,那么自信从容完全没有前面所有面试者的紧张。
好像他对这份工作特别笃定一样,他的态度仿佛在无声的告诉她,只有我才是最能胜任这个工作的人。
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可是他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他自信时眼里闪过的那种色彩,还有一句话的起伏高低,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赵满月疑惑的望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完全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怎么会对他有如此熟悉的感觉呢。
“我们以前见过吗?”赵满月直接问。
男人笑着摆头果断的说,
“没有!”
好吧,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巧合,真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男人坚决坚持的态度,让赵满月正式眼前的男人,细细的打量着他。他刚刚说了一大堆,前面一半话她全当他胡扯好了,可是后面几句他的确说对了。她真的换了二十多个保姆,并且没一个合适的。
最重要的是,小虎两岁后就没见过爸爸,他的身边缺少一位男性的角色。眼前这个人正好是男的,赵满月觉得或许他可以充当……
什么?赵满月摆摆头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男人的五官很普通,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人。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可以问一下您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吗?“
男人眼里划过一抹黯然,很快抬起头笑说,
“小时候家里起了一场大火烧的,全身都烧烂了。可能我脱了衣服更吓人,我的脸也是整过几次容,才勉强成今天这样!”男人说着,黝黑的眼睛定定的望着面前的佳人。他不知道绝望的时候多少次想过死,想过放弃,可是想到她温柔的面容,孩子稚气的脸庞,他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希望。这一生,他不再有别的奢求,只想看到他们母子幸福快乐。
赵满月心疼的差点没掉下泪来。她不知道一个多坚强的人,才能用这种阳光的笑潇洒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凄惨的故事。全身都烧烂了?不会那里也……赵满月差点没控制住的眼神朝男人的下部望去,她赶紧偏过脑袋让自己别胡思乱想,要是问多了,搞不好别人还以为她没有老公饥渴过度呢。
上一刻赵满月还在嫌弃这个人混过黑社会,这一刻她望着他眼里却全是崇拜,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坚强乐观,是一个值得儿子学习的榜样。他虽然长的不好,可浑身上下都有股男人味,赵满月觉得他满满的男性阳刚味道多少能影响到儿子吧。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太过柔弱娇气。
赵满月过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微微一笑点头说,
“好吧,就给你一个面试的机会,能先说你的名字吗?”
男人好像早就料到他会争取到这个面试一样,并没有多激动和喜悦,又或者说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是随便来试试的,总之他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惊喜,一样是那样的淡笑平静。
“我叫赵成,你可以叫我阿成!”男人淡笑的望着她说。
他的笑很让人放松,没有压迫感。说真的,若非他脸上的疤,赵满月对他真的很有好感。
“阿成?”赵满月在嘴里轻轻喊了一遍。虽然只是一个音的差别,可那熟悉的嗓音叫出这个名字时,男人浑身一颤,眼里闪过痛苦的光芒,不过他很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只一个眨眼,便云淡风轻,眼底只有大大方方的浅笑。
“好吧,赵先生……”
“叫我阿成吧,我们都姓赵,说不定还是亲戚呢!”男人笑着说。
这一句话倒让赵满月莫名的多了些亲近感。她笑着点头说,
“好吧,阿成,请进吧。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你一会儿跟我儿子玩时,说话要温柔点儿,因为你脸上的疤……抱歉我并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我儿子小,怕你太凶会吓到他。你一定知道当你不笑的时候崩着脸很吓人吧!“
男人咧开嘴角露出八颗牙齿,轻问,
“这样行吗?“
认真滑稽的模样倒让赵满月忍不住笑了。
男人一步步走进这个熟悉的客厅,曾经他觉得这里冰冷而孤独。后来他结婚了,因为有她有孩子的降临,这里多了欢声笑语,有了家的温馨。
其实没回来这里之前,在海边每一次想到他要回来的这天,要见到他们母子时,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流泪。而每一次,包括昨天,他都让自己尽情的流泪,他希望自己能把眼泪流干,那样当他真正走进这间熟悉的客厅时,他才不会再有眼泪掉。
可无论他多隐忍,他的眼眶还是红了。
他看到那个坐在地上的小小背影,脚步越来越重,越来越慢。这两年里的每一天他都在自责,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好爸爸,自责自己和一个孩子抢妈妈,自责那时儿子摔倒时他没有伸手扶起他而是严肃的让他自己爬起来,自责自己没有多抱抱他多亲亲他,自责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自己没办法给他更多的父爱。
小虎,爸爸回来了,知道吗?这一次,爸爸回来,一定要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他多想冲过去抱起那个孩子高高的举在肩头,就像小时候那样,让他呵呵傻傻的笑声传遍整个客厅。
可他只能紧紧的攥紧拳头,让自己不要冲动。
赵满月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异样,这个高大的男人好像在颤抖吧。
“你怎么了?“赵满月关心的问。
男人扯扯嘴角无奈的说,
“一到阴天身上的伤口就会疼,抱歉,没有吓到你吧!“
赵满月赶紧摆摆头。这个男人肤色很黑,看起来一定就是常年在地里做苦力的那种,五官没有多出色,看起来也没什么气质,不过只要他一张口说话,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绅士的味道,显的那么有气度和彬彬有礼。
赵满月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不能以貌取人。
“小虎,快叫叔叔!”赵满月走到儿子身边,拉着他起身说。
唐小虎抬头看了面前的陌生男人一眼,不解的问,
“他是谁啊!”心里暗想,这不会是妈妈给他找的后爸吧,也太丑了点儿,还不如钱叔叔和秦干爸好看呢。
“是妈妈新请的保姆,以后专门陪你玩好不好?”
唐小虎一听又是保姆,一想到妈妈又要把他推给别人,他气的一脚踢乱刚刚自己辛苦拼好的城堡,气呼呼的喊,
“我不要保姆,才不要,他长的丑死了,这么吓人我晚上会做噩梦的,我才不要这个丑八怪在我家当保姆!”
孩子天真没有修饰的直白话语,让赵满月忐忑的看了男人一眼,生怕自己儿子的话打击到男人,结果这一看,发现这男人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模样紧紧握着拳头,赵满月吓了一跳。
赵满月觉得儿子太过份了,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很惨了,儿子还这么说人家,太不尊重人太没有同情心了,一点儿礼貌和家教都没有。
于是赵满月生气的教训起儿子,唐小虎见妈妈为了一个外人而凶自己,脸色更是不好,心里更是生气,一生气便故意和妈妈做对起来。
眼前两母子僵持不下,唐小虎嘴里的丑八怪突然蹲下身笑的宽厚的说,
“我可以给你拼一个坦克,你想要吗?”
唐小虎忘了和妈妈做对,听到男人的话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昂着头双手环胸,小小年纪十分傲气的说,
“好啊,如果你能拼出一个坦克,我就勉强让你在我家做保姆好了!”
男人看孩子狂妄傲气的模样,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是被妈妈宠坏的,想必前面那么多保姆都受不了这孩子的自大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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