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公直接被樱草迎到了知隐轩,萧云皎还在悠哉的喝茶看话本,丝毫没有半分“思过”的模样。
“给长公主问安。”康公公先行了礼,又忍不住絮叨起来,“公主啊,眼下虽是春日里,可是庭院里头总是有些阴凉,您也不加个毯子。”
他是看着萧云皎长大的,难免生出一些长辈的慈爱来。萧云皎笑着应下了。
樱草搬了凳子给康公公,“可算是公公来了才能劝公主两句,这我们日日嘴上急出了泡公主也是不听的。”
“瞧瞧,您是来给樱草她们撑腰了吧。”萧云皎笑着说。
康公公推辞了几句才说了来意,“陛下十分思念公主,想要接公主进宫小聚。”
萧云皎挑眉道:“可我这儿不是还禁足么。”
“公主取笑了不是,谁不知道北疆质子那事儿就是个由头,真真假假无从下手,让咱们东晟堂堂的长公主禁足一月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了。现在陛下让老奴来请您,满朝上下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萧云皎笑了,“既如此,那劳烦公公回去转告陛下,明日我便进宫和陛下一同用午膳。”
康公公眉开眼笑的走了,公主府里里外外也跟着高兴的不得了。
一个月的禁足虽不算长,可上下都跟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是有些憋闷。
樱草和出岫从晚上睡前就张罗着给萧云皎挑衣裳挑首饰,准备好好施展一下一个月都没用上的好手艺。
她们可要把公主打扮的神采奕奕,可不能让人觉得公主这一禁足就憔悴了。
萧云皎入宫时穿了一条螺钿紫的广袖衫,肩上和领口上面绣着银色缠枝纹的花,内衬芡实白襦裙,庄重又不失清丽。
樱草给她挽了合心髻,戴了珍珠做的蜻蜓颤枝簪,胸前的璎珞亦是上好的南珠串成,沉得她肌肤莹润,洁白如玉。
萧洵光见到她的那一刻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看到阿姐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
萧云皎但笑不语,她在外奔波一月怎会一如既往,也就是弟弟单纯,不知女子装扮之道的巧妙之处罢了。不过这正是她的目的之一,也不想让他平白担忧。
“最近功课如何?吕师布置的课业都能想的通透吗?”
萧洵光的嘴角立刻跨了下来,“阿姐老是这么扫兴,好不容易咱们见一面,就不聊这些了吧。”
“光儿,别说阿姐不体谅你。”萧云皎正色,“你如今是一国之君,自然当以我们父皇为榜样。父皇在位十五年,日日勤勉克己,才有如今东晟这太平之景。你虽年幼,却十分聪慧,若是能将这聪慧用在治国理政上,不出两三年,阿姐相信你便能亲政了。”
萧洵光耐心的听着,只是到底有些不高兴。萧云皎不忍,轻叹一声,“罢了,今日就先不说这些,我们姐弟好好吃一顿午膳。”
萧洵光这才高兴起来,不停的说着这段日子的事情。
“对了阿姐,你没进宫这段日子宫里好像出了怪事。”
萧云皎疑惑,“什么怪事?”
“我去修习骑射的时候,在路上听到有小宫女私下说什么......御花园的妖怪。”萧洵光少年心性,躲起来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又转述给萧云皎。
“半月前,御花园值夜的一个小宫女失足落入莲花池中溺亡了。巡查的禁军查验了一番,确认是失足落水便交给内廷司安置了。本以为只是个意外,谁知三日前竟然又有两名丫鬟在御花园溺水!”
“从尸首上看却是溺亡不假,如今宫里都在传言,说御花园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接连三个人都溺亡在了湖水中。”
萧洵光半信半疑的对姐姐讲完,还凑近了小声问道:“阿姐,你说这宫里不会真的有妖怪吧?”
萧云皎无奈的看他一眼,“怎么可能?你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宫里什么地方没去过?你见过妖怪吗?”
箫洵光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说的也是。”
“可是阿姐,那三个落水的宫女真的很奇怪,我听说现在宫人们都不敢去御花园了,万不得已要去的话,也得拉上两个相熟的伙伴一块儿才敢去。”
箫云皎也觉得十分蹊跷。
那些精怪之言,她是半分也不信的。这三条人名如果不是因为巧合,那便是人为了。只是,谁会去费尽心思害死三个普通宫女呢?
姐弟两个骨子里都有些刨根究底的血脉,用过午膳便决定去御花园散步消食儿。
长公主和陛下要去御花园,自然是没人敢拦着,即使宫人间的流言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也没人敢当着他俩的面说半句。
春日里的御花园柳绿花红,奇形怪状的石头点缀在花丛楼阁之间,突兀嶙峋,气势不凡。
“阿姐你看,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在那里玩捉迷藏了。”萧洵光指着一处假山丛说道。
萧云皎也想起了儿时趣事,笑着道:“是啊,好久都没来过这儿了,去看看吧。”
两人像小时候一样拉着手穿梭在假山丛里,也没让人跟着——这里的路他们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你看这个洞。”萧云皎指着一处假山中间深凹进去的坑洞笑道:“你小时候就在这藏着,屁股都露出来了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阿姐!”萧洵光面上发烫,不想在这儿还被揭露窘状。
“都怪你和煜舟哥,老是不带我玩儿,我要是多玩几次,才不会那般愚蠢。”
萧洵光扭头不看姐姐,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
“阿姐你看。”
萧云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座假山的底部凸起之处上,挂着一丝翠绿的衣料,若是不经意看去,只怕会以为是缝隙中生出的杂草。
她两三步走过去,蹲下身拾起那截衣料,仔细看了看道:“是绸缎。”
“不是什么特别的布料,只是素色绸缎,没有暗花浮锦,也没有刺绣花纹,是宫中侍女常穿的料子。”萧云皎的衣柜里有各种名贵衣料,市面上所用的布料她瞧一瞧就能区分出来。
“按照宫中制式,最普通的洒扫侍女,干杂货的粗使太监多穿灰蓝色。往上些能进贵人宫里伺候或是在各司谋差事的便能穿天青,翠绿,若是贴身侍女,便可由自己的喜好,只是不能穿贵色罢了。这翠绿衣角,该是哪个司里的侍女。”
她看了一眼萧洵光,“也许有人见过这御花园中的妖怪呢。”
“阿姐的意思是......?”萧洵光觉得自己的姐姐要做一些事情了。
果然,萧云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把你身上的玉佩给我。”
萧洵光没二话的直接解下了腰间的双环玉佩给她,“阿姐要这个做什么?”
这是他登基以后内饰司奉上来的,贵重不假但也没有什么特别,萧洵光不知她要来何用。
“阿姐用它捉妖怪给你看啊。”萧云皎笑得更加灿烂。
当晚萧云皎没有出宫,留在了自己曾经住的仪凤宫里。
翌日早朝前,陛下的寝宫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杯盏碎裂的声响——
“朕日日都带在身上的东西,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萧洵光面色不虞,“定是在哪里掉了你们没发现,快去找。”
于是整个早朝的时间,紫宸殿的宫人们都丢了魂一般低头在皇宫各个地方找些什么。
等萧洵光下了朝,他贴身玉佩丢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就在下人们提心吊胆的时候,长公主就像一个救星一般出现在了陛下寝殿。
“好啦,为难底下人做什么?许是昨日咱们去假山散步的时候掉了,阿姐陪你一起去找找便是。”
玉佩自然是找不到的,却让陛下找到一块翠绿色的衣料,当即认定是哪个侍女见了不告而取,立刻便要内廷司去搜查所有着翠绿宫服的宫女,谁的衣角破了缺了,谁便是那个偷拿陛下玉佩之人。
“阿容姐姐,怎么办啊?你的衣角之前被花枝勾破,内廷司的公公们会不会觉得是你拿了陛下的玉佩啊!”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一脸担忧的说道。
被她叫做阿容的女子摇摇头,“没事的,我这衣裳......反正我肯定没有拿陛下的玉佩,你放心吧。”
这阿容人不如其名,容貌平平,就算盯着她看上许久,再一转身便能将她的样子忘在脑后。若说丑,她是不丑的,只是那张脸长得实在普通,十个人有六七个都与她有几分相似。
小丫鬟还忧心忡忡,“不然......我帮阿荣姐姐你把衣裳补一补吧,说不定公公们看不出来便不会为难你了。”
她小心翼翼的补充,“我娘是江南的绣娘,从小她便教我女工,我应该可以把衣裳补好。”
阿容想了想,点头道:“那便多谢烟儿了。”
她褪下罗裙,烟儿拿在手中瞧了瞧,见被勾破之处在裙子最下方,索性把裙子截短了一寸多,再把裙边往上翻起收了边,整条裙子就又和新的差不多了。
阿容眼睛亮了亮,“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了,谢谢烟儿!”
烟儿低头害羞的笑了,“阿容姐姐别谢了,我也就会些针线活儿。你赶紧穿上吧,别让她们瞧见。”
怕什么来什么。她们同屋还有另外两个宫女,此刻方才下值,刚好就听见烟儿最后那句。
“什么不能让我们瞧见啊?”一个高个子宫女一看屋里的情形就明白了,“哦......你给阿容补了裙子。”
“陛下才丢了玉佩,你这便补了裙子,难不成陛下的玉佩是你捡走的?”另外一个胖宫女也附和着。
烟儿急得脸更红了,慌乱的摆着手解释道:“不是的,阿容姐姐的裙子半月前便被花枝勾破了,陛下的玉佩昨日才丢,定然不是阿蓉姐姐。”
“既然不是,为何不敢让内廷司的公公们来查?”高个子宫女咄咄逼人,“我看,就是心虚!”
宫女们都是好几人一间屋子,彼此间不对付的情况颇多,高个子宫女和胖宫女眼看着和阿容烟儿不对付,扭头就去告了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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