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将底下的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
“顾和，许金告你损害如意巷顾家大房茶园的利益，意图谋夺他人家业，你可认罪？”王直直接问道，丝毫没有因为顾和的背后是顾氏就顾忌许多。
“大人，许金之言纯属一派胡言，根本没有这件事。”顾和一身儒衫，仪表堂堂，看起来很是无辜。
王直见顾和如此镇定，眼睛微眯。
“那他手上为何有你顾家的信物？”王直拿起刻着小篆顾字的玉牌，冷冷地质问道。
顾和仔细打量了一番玉牌，然后平静地点点头，道：“这玉牌的确是我顾氏的信物，不过前几日韩管家就跟我说，他身上的玉牌弄丢了。没想到被此人捡到不还不说，还想趁机勒索我一番。我顾氏一向与人为善，念在这许金与顾氏也有些渊源，就打算劝他改邪归正。没想到他仍然执迷不悟，还恼羞成怒，要冤枉我顾和！”
说完，他摇头叹息，看起来很是无奈。
王直都不用问韩管家，就已经知道他口中的答案。
这两人该是一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许金听得冷汗淋漓，面上的表情十分颓然。
然后王直又问了顾和杀人灭口之事。
顾和听了更觉得荒谬至极，他愤然地道：“王大人，我们顾氏子弟一向恪守自身，严于律己，绝不会做如此小人之举。这绝对是污蔑！”
即使顾和表现得再大义凛然，王直对顾和话里的一个字也不信。
他又让人传了许金的邻居们上公堂。
住在猴儿街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面对王直的问话，这些人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他们也只听到了许金等人喊救命，并没有看到行凶者，他们的话也做不得证据。
顾和一听，讽刺地看了一眼许金，心里已经十分肯定，这是许金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为的就是报复他派人打断他一条腿之事。
听到这里，王直也是十分困惑。
这案子的确有许多不通的地方。
顾和既然都决定杀人灭口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打断许金的一双腿。
王直看向脸色惨白的许金，问道：“许金，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许金说不出，自从顾和来到府衙大堂，许金就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整个人都害怕地身体微抖，只觉得伤腿更加疼了。
曹氏一直在大堂门外旁听，她瞧着许金如此窝囊的样子，气得直接闯了进来，跪下大喊道：“太爷，我们只是个小老百姓，根本斗不过他们这些世家贵族。难道我们会为了诬陷他们就打断自己的一双腿。还有这如意巷顾家茶园之前的确出事了。您要是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查。既然他们想要算计如意巷顾家，这其中肯定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曹氏也算急中生智了，她恳切地道：“太爷，我们不怕坐牢。我们只怕我们出去之后，还会被人杀人灭口。太爷，如果有一天我们两口子不明不白地死了，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话就差指着顾和的鼻子说，如果他们被杀了，就是顾和派人做的。
顾和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转头对曹氏斥道：“无知妇人，你这是强词夺理！”
他这是被这些蠢民给赖上了！
大堂之外的百姓们刚才还觉得顾和人模人样的，不像会做杀人灭口之事，如今听了曹氏一般话，顿时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些大户人家就会压榨他们贫苦百姓！
听得外面开始喧闹起来，王直深深地皱着眉头。
“好了，此案过后再审，退堂！”
许金一案很快就在金陵城传遍了。
金陵百姓听得这世家大族内斗之事，倍感兴趣。
多种议论，纷纷扬扬。
不过，因为证据不足，这案子拖了半个月也没结案。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许金还因为污蔑之罪，被判三年劳役。
只是，这顾和虽然没有因此伤筋动骨，但这顾氏嫡支打压旁支优秀子弟，谋夺如意巷顾家大房家业的传言是传遍了金陵城。
毕竟当天公堂之外还有许多旁听的百姓，他们对曹氏的话可谓印象深刻。
而且顾家茶园和茶楼之前的确出事了，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就连吴家的下人也在传，说他看到自家主子曾与顾氏嫡支的人密谋合作，共同打压悠然茶坊的生意。
甚至还有人猜测顾大人之前遇刺之事，也是顾氏嫡支所为。
这百年世家的顾氏嫡支也不过如此，尽出一些道貌岸然之辈。
各种传言纷纷扰扰，让顾氏嫡支名声大损。
不说顾和等人因此如何被族中长辈责罚，百姓们听说通判顾崇礼大人因为被族亲算计，还气出病来，牵动了旧伤，对双柳街的顾氏更加愤懑。
当然，这传言传得如此之快，离不开顾宁的背后推动。
而传言中养伤在家的顾崇礼，如今却丝毫没有外面人想象中的憔悴模样。
他正颇有兴致地与和师爷下着棋，气色红润，哪有伤病复发的模样。
“大人，三姑娘不愧是您的爱女，聪慧过人，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和致手中执棋子，看了一眼心情愉悦的顾崇礼，赞道。
顾崇礼嘴角微勾，落下一子，看向和致，无奈地摇了摇头，“和致，你不用恭维我，输了，你还是要将你收藏的那副画送给我的。虽然我也觉得我的女儿很聪慧。”
之前顾宁和他商量茶楼开业之事，和致就在一旁，当即提议要将他珍藏的画拿出来。
画虽不是十分珍贵，却是顾崇礼十分喜欢之物。
顾崇礼爱女如命，当然没有拒绝，现在却看和致有些碍眼了，就想着将他收藏的一副秋菊图给赢过来。
和致被顾崇礼识破小心思，也不觉得羞愧，反而愉悦地笑了笑。
“可惜三姑娘是女儿身，如若她生为男儿，当不输大人之才。”
和致曽几次与顾宁打过交道，对顾宁很是欣赏。
顾崇礼却不赞同，又落下一子，“女儿身又如何！和致，你钻入死胡同了。”
和致低头一瞧，只见自己所执的白字已经被黑子团团围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顾正礼，不过是说几声三姑娘，对他这个老朋友，就如此不留情面了。
和致一直觉得顾崇礼不续弦，没有嫡子，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情。
而且，联姻，向来是取两家之好。如今顾崇礼与顾氏嫡支撕破了脸皮，正是要与人结盟的时机。
如此种种，和致才有此所言。
而顾崇礼则直接以棋喻人，给了和致答案，他并没有续弦的打算，让他不必劝了。
和致了解老友，心里暗叹，却没有再多言。
而另一边，还没等顾和完全压制金陵城的谣言，百姓们的注意力就已经被另外一件大事给吸引了全部心神，根本顾不上这世家的秘辛了。
那就是当今圣上要游幸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