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身材高瘦,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孔狭长,嘴唇如刀,一双眼睛眯成了细缝,耷拉着肩膀,有些流里流气的气质。他伸出手,拦住了罗拔的去路,目光中闪动着戏谑的笑意。
罗拔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当即转身就要往旁边突过去。
刚迈出去一步,又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挡住了去路。前方俩人,刚好将去路给堵死了。
罗拔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脸色铁青,裹在宽大袖袍里的拳头猛地握紧。
该死的,怎么碰到这两个恶霸了。
“呦!别着急着走啊,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呢!”那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笑声如同锯木般干涩难听。
罗拔退了一步,阴沉着脸,死死瞪着他们,强忍着胸腔中翻涌的怒意喝道:“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不过你还欠我们一点东西而已,这笔账总该算算了。”说话的是左边那个较为魁梧的青年,鹰钩鼻,面目阴鸷,有着重重的黑眼圈。这俩人都穿着跟罗拔类似的青色八卦道袍,只是胸前多了一个丹炉的标记——他们是青竹峰正式弟子。
左边那个叫高邑,另一个则是宋德,是青竹峰出了名的恶霸,仗着自己家族的势力,专门欺负罗拔这般没有背景的灵药童子。与罗拔这种草根阶级不同,高家是颇有名望的修仙家族,高邑更是高家这一代家主之子,其兄亦是总峰颇有天赋的弟子,受到门派的重视。有着这般不菲的背景,因而也养成了其目空一切,横行霸道的作风。
与高邑相比,宋德的背景就显得不怎么起眼,是个没落的修仙家族子弟,没什么势力,在这个小团体里,属于跟班的地位。
罗拔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道:“我不欠你们什么。”
“是吗?那你肯定是记错了。”高邑轻浮地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用野兽打量着猎物的目光看着罗拔,“我怎么清楚地记得,你还欠我们不少的东西,让我来算算看吧,一个月三块下品晶石,一颗培元丹,你一个月都没有缴纳过,这么积累下来,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啊!”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戏弄般的口吻。宋德又发出锯木般的难听笑声。
罗拔死死地捏着拳头,看着眼前这张居高临下,充满蔑视意味的面孔,恨不得一拳砸上去,将其揍个脑袋开花,但是罗拔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对方有两个人。他决计是打不过对方两个人联手的,更何况,高邑的身材要比罗拔壮硕多了。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对方拦住了,更不止一次因为拒绝交纳晶石而被胖揍一顿,虽然满怀愤懑,但限于人微言轻,却是毫无办法,只得尽可能地绕着走。
据他所知,许多灵药童子都遭到过这两个恶霸的威胁与剥削,包括洛展在内。那些灵药童子慑于对方深厚背景,不敢违逆,不得不按时上交晶石和培元丹来委曲求全,更不敢声张。
罗拔是唯一一个宁可被揍一顿也不愿意上交的人。对于他来说,宁愿打一架,遍体鳞伤,也好过就这么窝囊地屈服。
罗拔对其怒目而视,眼里闪动着熊熊的烈焰:“做梦!”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你说什么?”高邑阴柔的眉毛一下子翘了起来,眼睛眯得更细了,像极了一条毒蛇。他盯着罗拔,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难看——他一点也不显得意外。
“我说你做梦,不要想从我这里拿走一个子儿。”罗拔指着对方的鼻子,用力地重复了一遍。
“嘿嘿!大哥,这小子还真硬气啊!”流里流气的宋德耷拉着肩膀,裂开锋利的嘴唇一笑。
“是啊,真是个硬茬!不过也好,正好我手痒了,偶尔松松筋骨也不错。”高邑淡淡道,说话间捋了捋袖子,对着罗拔森然一笑:“小子,看你等下还嘴硬不嘴硬……给我打,往死里打!”话音未落,身形已经虎扑了过来,一拳朝着罗拔左脸而来。
罗拔凝目而视,身躯微沉,早已做好了干一架的准备,此刻,眼见对方两人左右开弓,分别从两路猛扑过来,心中一发狠,干脆揉身而上,怎么狠怎么打,学足了街头泼皮打架的架势。
奈何罗拔终究是身材瘦弱,比不过对方两人,更何况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罗拔虽然心中憋着股狠劲,但最终还是败得一塌糊涂,很快变得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份。
那一拳拳的力道不停落在罗拔小腹上,肩背上,剧烈的疼痛很快就令神经麻木了。罗拔无力地瘫软了下去,本能地蜷缩起身子,任凭对方一脚脚踢在自己背上,一阵阵的颤栗贯穿全身。
他瞪大着眼睛,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痛苦地哼出声来。
他妈的,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收回来的。
罗拔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但实际上,他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自己终究是一个没有天赋没有前途的灵药童子而已,决计是斗不过这些有背景的世家子弟的。
殴打渐渐停了下来。高邑一脸得色地笑了笑,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罗拔,志得意满,理了理衣袍,蹲下身,用尖尖的冰冷的指甲戳着罗拔的脸颊,狠声道:“这就是你嘴硬的下场……哼!他妈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一个没用的废物,也敢跟我作对,在我面前装硬气,你真是不想活了。要不是门内严令禁止斗法,我早就让你尝尝被火烤的滋味了。这次就教训你到这里,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嘴硬。”
“你这样的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不要试图挑衅我的耐心,你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下一次,我会把你的腿给一条一条地打断。”高邑抓住头发将罗拔的脑袋提了起来,贴在耳边轻轻地说,语气阴冷而恶毒,如同毒蛇的舔舐。
罗拔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已经暂时说不出话来了,火辣辣的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他感觉全身上下没一块肉是好的,骨头像是碎掉了,动一下都痛得要命。
“我们走!”高邑施施然站起来,挥了挥手,招呼着宋德,悠然自得地离去。
俩人的脚步声远去。罗拔终于忍耐不住,咳嗽了出来,这一下就像是汹涌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眼泪不可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向走廊边上移动着身体,好让自己靠着墙边坐起来。抹了抹嘴角,手背一片怵目惊心的嫣红。
现在自己的样子肯定很可怜吧,像条死狗一样……
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罗拔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仰着头,在昏暗的走廊中沉默地坐着。火光下,闪动的影子显得落寞萧索,孤单无依。
半响,走廊中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
罗拔忽地振作了精神,用手擦擦眼角,骂了几声他娘的,复又站了起来,微微跛着脚,托着沉重的身躯往外走去。
打不死老子,老子照样还是一条好汉。
出了丹王殿,外面是一片璀璨的星空,繁星点点,浩瀚无垠。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胸中的恶气似乎消散了不少,重重吐了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
沿着台阶下山,沿路一盏盏橘黄的灵灯,在黑暗之中,像是蜿蜒的游龙,顺着山势而下。
山下是一座高大的山门。罗拔下得山来,忽然瞥见一旁的黑暗中闪出个小小的影子。
一个声音轻轻地叫道:“先生,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