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听了拍手哈哈大笑,边笑边道:“你白战神名不虚传,参军大人也名不虚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考虑不到的事情他却考虑到了,这很好!这不错!”
“其实最主要是我觉得完全按这几张图行事动兵有风险,这玉帝既能将消息说给你的相熟听,一定也会将消息说给旁的近侍听。消息这东西口口相传传得特别快,若传入蚩方耳中,将他的注意力从他胞弟的事情上引到战事,那咱们按图动兵就是羊入虎口,要被人家关门打狗的。”
“可不按这几张图动兵也不成。”大巫说下去,“诸神地地形山势需要查阅文献,文献没有载的,还得遣耳目探子打听,这探子一遣,若不慎被九黎抓住了,整个计划都要暴露,就又是羊入虎口。所以咱们可以筛选几张,就选几个地界动兵突袭,这样即使玉帝那边出了纰漏,九黎也是针对九地设防,兵力分散,即使正面交锋,我方兵将面对的压力也小一些。”
大巫的判断向来没错,他同鸟儿仔细分析讨论,兔子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回自己住处铡草药去了,说是既然决定动兵,那他就要多制些伤药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寒少宇也知兔儿对兵事战事不感兴趣,未做挽留,送兔子出帐,看鸟儿同大巫讨论时专注的神情,认定他俩是打算彻夜详谈,便溜去炒了几个下酒菜,又从二帝赏赐的仙酿里提了两坛酒回帐。
再进帐时凤熙那老鸟儿也在,就窝在油灯底下手里捧着信笺看得津津有味,寒少宇放下酒菜凑过去,老凤凰呵呵一乐,自将那几张信纸小心收进袖中,笑眯眯弯眼看他。
“家书金贵,是该收好。”寒少宇端坐挑眉,“不过如此看重家书却不像你风格,你这老鸟儿,上古同我征伐四方,将新婚不久的娇妻抛在大营,当时阿菁写家书托人带给你你是怎样?你草草而过,就差一目千行,当时条件艰苦没有纸张,丝绢也是贵重物,阿菁也不知刻了几日刻了几个竹片给你,你怎样?你看完就扔了!”
“二表兄啊二表兄,今时如何同往日相提并论!”凤熙将包金扇子一扬,瞄一眼桌上,长臂一伸,鸟儿刚给自个倒好的酒便落入堂兄魔爪,“往日年轻又没定性,新婚之后日日厮守,就对娇妻有些腻味了,你正好征伐,我正好借征伐缓上一缓,若遇上新鲜的娇娘子,也方便打个野食……”
大巫自斟一杯,又斟了一杯给鸟儿,听凤熙这么说,打断他的话,“阿熙,虽不想这么说打击你的自尊,虽不想这么说因有诋毁阿菁之嫌,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庆幸这世上有个阿菁瞎眼,温良淑婉,姿貌婀娜,肯嫁你这浪荡客肯给你生蛋肯给你养孩子。所以奉劝你一句,以后要对阿菁特别好,毕竟这世上女子很多母鸟也很多,瞎眼的女子和母鸟却不多了……”
老鸟儿只是笑不为所动,自家的小鸟却突然举手,“那个……苍先生不好意思,孵蛋的是我,养他家孩子的大部分时间也是我……”
老鸟儿用手里的扇子敲敲小鸟手背,低声道:“堂弟,你是我亲堂弟,这个时候说这些可不好,你不知道这苍桀他特别……”
老鸟儿话音未落,神棍果然开腔,“哎呀凤将军,你让我怎说你,青木臣不提我还真没想起来,你说你,自个的蛋都懒得孵,自个的种都懒得养。”
“是是是,我不是!以后我家那崽子都归我管,不会再推给堂弟,行了你就不要再说了,也就是你现在没儿子,等你有了,你才能体会我的苦衷。”
“阿菁在信里说什么了?”
老鸟儿挑眉斜他,“难得二表兄有良心,记挂我家的安安。”
寒少宇额侧青筋一跳,老鸟儿呵呵一笑,适时在他发飙前开口堵了他话头,“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掉毛,安安最近掉毛掉得很厉害,绒毛快脱干净了,红色的飞羽也将长齐,说话也比以前利索,阿菁随书信还托羽卫带了个‘留声贝’,说是让我听听我儿子的声音,我刚拿到书信,还未启声,既然都在,大家就一起听吧。”
说罢从袖里摸了个月白带花的大贝壳出来,这‘留声贝’产于北海,也不知是被哪个神仙发现,贝中孕育的灵珠以仙术加持自有留声的功能,就是产量极低,寒少宇早年库里倒有几枚,后来觉得没用,都送给了相熟。也估算这辈子怕是用不着,可没成想后来拐回一只坏鸟,坏鸟贪玩,喜欢各种好玩的东西,早知道就留几枚送给他,坏鸟一定会很喜欢。
凤熙启了声,先是听见阿菁唤安安的声音,然后哒哒脚步声由远极近,鸟宝宝身量未长足,所以显得脚掌很大,迈小步走路声音也重,哒哒踩在回廊上,还夹杂着愉悦清鸣。
西荒本就是凤族世代盘踞之处,地荒炎热,安安在那里一定觉得很舒服,所以听着鸣声特别地开心,然后是门声响,阿菁轻笑,寒少宇可以想象安安摇晃着毛茸茸的小屁股扭进屋的情景,十数日不见,他的尾羽一定长得很长,尾巴尖也不再是一点火星,而是燃烧更剧烈的火苗。
安安跳上桌子,碰倒了什么物件,噼里啪啦砸得稀碎,阿菁提醒他绕开碎片走,还说乖儿子你真同你爹心有灵犀,你爹喜欢什么,你就偏偏砸了什么……
“停!让我缓口气!”
老鸟儿眉宇不展,刚刚脸上还是艳阳高照,如今阴云聚拢,狂风骤雨呼之欲来。指尖一簇停了留声贝,揉一把眉心,双手一叠撑了下巴,静默良久,最终挫败吐出一口长气。
“你娘的你个败家的小玩意儿,你老子最喜欢的花瓶让你给毁了!”
老鸟儿有收藏癖,最喜欢收藏的就是琉璃花瓶儿,西荒他那宅子,有好几个空房不设床榻案桌,排满了架子放满了那些玩意儿。阿菁怀孕时老鸟儿还说若生了他们家祖宗,他一定会细心浇灌这棵独苗儿,自小培养他对琉璃花瓶的鉴赏兴趣。
得,现在倒好,鉴赏的兴趣没培养出来,鸟崽子学会毁花瓶了,这个年纪的神族崽子破坏欲不是一般的强,按寒少宇的经验,鸟崽子砸花瓶绝对上瘾,一定从这偶尔的一回意外汲取了不少乐趣,那么凤熙那多年的收藏也要保不住了。
“我突然来兴趣想设个赌局,在阿熙继续启声前,你们要不要赌赌,有没有兴趣下注?”
“赌什么?”鸟儿笑道,只要提到好玩的,他一定会上钩,“你又要使坏?”
“不使坏。”寒少宇道,“咱们来赌赌,阿熙这琉璃花瓶被砸,只是开始,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