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自知他认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论了半晌,论不出结果,干脆也不说了。
一路无话,只有南郊冬风阴冷,寒少宇几次三番想同鸟儿搭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好不容易憋了半晌说出来:“你是不是生气了?跟我说句话成不成?”
鸟儿道,“有什么好说?你主意那么坚定,我可劝不动你,你是木头脑袋,堵得瓷实,我才不要招你不痛快。”
“你知道我是木头脑袋,还想劝我?”寒少宇笑道,“贿赂相熟一事,我不会依你,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依你,我的钱,是我喜欢的人怎么挥霍都成,挥霍干净了,大不了一起当乞丐,我不喜欢的人一分一毫也不会多花在他们身上,再说那几位可都是天上的大员不是讨饭的,我要是贿赂他们,不是拿钱打发乞丐,当他们要饭?那就是我不尊重他们了……”
“歪理邪说。”鸟儿忿忿道,“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家伙,什么事情都非要划分得那么清楚吗?”
“天下就是有我这种家伙。”寒少宇答,“我这种家伙就是对喜欢的人没原则没底线,不相干的道德准绳拉得特别高,就这样啊,没办法,所以我觉得我那些相熟可以争取一下,让我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们。”
“这辈子不可能!”鸟儿道,“你不准有三妻四妾的心思!你殿里只关得下我一只鸟儿!”
寒少宇连啧数声,背着鸟儿笑眯了眼,“真霸道!我怎么会有三妻四妾的心思呢?那只是个比方罢了,不过你倒是有一点劝动我了,我总穿白袍确实很单调,明日就遣侍卫上一趟九重天,到织女宫去定两件衣袍来,你要不要?不然咱俩定一样的,走一起长眼睛都知道你是我的眷侣,看到你姿色,也没人敢对我起觊觎之心了……”
“臭美!”小鸟又拍了他脑袋道,“人家看到我姿色,要起觊觎之心也是对我起觊觎之心,神君大人你怎么这样不要脸,还带这样拿我作比,借机夸你自个长得俊的?我才不要织女做的衣袍,我们鸟儿啊就是方便没办法,这一身毛毛化形就能化成衣裳,轻巧又暖和,旁的仙怪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
寒少宇心说轻巧又暖和待会回殿也给你扒精光,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口,不然下一刻就是一通暴打,再说他得耐住性子不跟鸟儿在这种小事儿上计较,万一嘴贫哪句说的不对,把鸟儿气上一通,拐不回殿就灭不了灯,灭不了灯就没有淫艳秽语,其中的连锁关系如此厉害,他又不是木头脑袋,自然掂得清楚的。
回殿之后不必多言,只是在他拥着光溜溜的鸟儿的时候,突然对鸟儿的身体构造特别感兴趣,比如那身青衣,说没拍拍手也就没了,然后毛毛又长回皮肤上,度一口仙气,就显现出来,手贱拔了两根,鸟儿惊叫一声,对他啪啪一顿乱锤。将他压在床榻上,强迫他变成狗大的小龙样子给他当枕头。
虽然鸟儿是没有赖账,但被枕一宿的滋味儿一点也不好受,第二日鸟儿又醒的早,见他呼噜打得惊天地泣鬼神,悄悄爬起来,他睡着只觉得身体突然轻松,舒展四肢翻了个过儿,四仰八叉睡得天塌不惊,突然鼻孔被堵了,还是不想睁眼,张了嘴巴,上颚却痒痒的,龙牙一合,咬了舌头,痛得眼泪都飚了下来。
鸟儿手里拿着一根青羽,刚刚就是用这玩意儿作弄他上颚,寒少宇打了个滚儿,滚到鸟儿肚子底下,张嘴,毫不迟疑舔了一大口,从他小腹一直舔到嗓子眼儿。
“恶心死了。”他吧唧两下嘴,鸟儿变大鸟浑身羽毛舔起来特别奇怪,但化形舔舔香香的,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大老爷们,皮肤舔起来光滑不说,还香香的。鸟儿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是个人的时候,舔我还可以接受,你这个样子舔我怎么这么恶心,尤其口水黏糊糊的。”
“巧巧犬舔你恶心不恶心?”寒少宇支起身体甩甩鬃毛,又抬起尾巴挠了挠鳞甲,“让巧巧犬舔你不许我舔你,赶明儿你不在,我一定吃了它!”
“什么仇什么怨。”小鸟无奈道,“你不准吃了它,我不在也你也不准吃了它!”
答应了陪鸟儿去买爆竹过年节,自然得去,好在爆竹这东西南郊附近镇上就有,不必走得很远,驾车几个时辰,边陲小镇破破烂烂,到底比不得长安都城繁华热闹。鸟儿没来过,一路见什么都很稀奇,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这里是凡界不是神地,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没法携手同游,鸟儿在前头走走逛逛,寒少宇一路却都盯着半蜷的手指,冷风一阵一阵从手心荡过去,心里也空落落的,他是想念昨晚小鸟暖烘烘的体温了。
“怎么?神君大人暖手上瘾,没人交握,特别失落?”
清浅的语调出现在后头,寒少宇一怔,明明刚刚他看到鸟儿到前头去了。
“凡界用仙力,被凡人看着又是麻烦。”
鸟儿挑眉抓了他的手,十指交握,回得却漫不经心,“青鸟速度这么快,谁看得见我?你们这些正仙呀,就是顾虑太多,磨磨蹭蹭的。”
手被温暖包裹,鸟儿光明正大拽他闲逛,引得那些凡人频频侧目。寒少宇自进入凡界就掩了瞳色隐了仙气,可仙俊之流入凡,不受瞩目着实太难,那些凡人第一眼大抵是觉得他同青鸟这样谪仙气质的大老爷们拉拉扯扯有失大雅,可因样貌气质,再看几眼,又觉得他和青鸟这样谪仙气质的大老爷们拉拉扯扯相当养眼,看了还想看,一路目光尾随,寒少宇只好不厌其烦一个个瞪回去。
“隐姓埋名二十年,乱世江南偷得闲,世间兴衰多少事,一卦一签解出来……”
边陲小镇破破烂烂,还挺热闹,市集中,只有一支并不押韵也不上口的招揽破词儿念的特别响亮,循声而望,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家解卦看像的道馆,出乎意料却是个酒肆,只在门口摆着张破旧方桌,一个打扮的神神叨叨的老叟坐在桌前,手侧摆着卦筒,胡子留的老长,光洁稚嫩的一张脸,却看不出岁月镌刻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