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回说听来轻巧,但要养那么些东海士卒在南郊,单关押就是个问题。老板娘更是隔三差五过来告状,不是负责做饭的小厮抱怨劳累,就是说哪个虾兵蟹将又捣蛋,抠墙卸砖想要逃回东海报信儿。
寒少宇也知这事儿着实难为一干仙怪,当年分封神君神殿,有几位神君封殿当日便召集工匠在各地修缮牢房,只有他在下界修了两个私库存钱之后,便未再修筑任何工事。兄长也劝过他,让他在南郊寻一处空地修缮牢房,说万一某日封地受妖邪侵扰,在交由九重天法办之前,也好有个地界暂时看管关押。
当年具体是如何回复的寒少宇忘了,只记得大道理扯了一堆,什么妖邪侵扰或许是走投无路暂避风头,什么众生平等,法理容情,也该给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那封胡扯乱扯的书信遣人送去北郊驳了兄长之后,兄长再无回音,有好几年都没有搭理他,寒少宇也知兄长不是因他驳了他而生气,兄长生气的根本缘由,是因他懒,他觉得他这懒病没得救。
现在倒好,虽说建了个妖市,妖怪不足空置的铺面过半,可用石砌砖垒的简易铺面关押神仙着实勉强,老板娘今早又来报,说关押那几个小水君的那间铺面出了点问题,昨天半夜那几个水君合力将木门踹烂,跑了出来,幸亏手下一个小厮半夜尿急爬起来小解发现及时,辛亏云藏公子听到喊声及时跑过来帮忙。
“你怎不提幸亏本君封了他们的仙穴灵脉?”
寒少宇那几日为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烦破了脑袋,这些家伙同凡人一样不喜欢动脑,出了事情就大呼小叫,有点什么小问题就跑过来烦他。当时让他们将这些东海来客关押,还提了一句说要适当加固,免得给他们寻到空子逃了,结果倒好,窗加固了门没加固,屋顶加固了,墙壁却没有加固。
老板娘知道出了这类事情是小厮疏忽,却仍旧喜欢强词夺理,“哎!神君大人!我们可是帮您老的忙!就算有疏忽您老也该想想办法不是?”
寒少宇真的很烦真的很想骂人,他的脑袋每日都要用来解决此类破事,早就心神耗尽,小鸟总说他们这帮正仙自视过高,不解凡间风情,更不体察民情,所以身上没有半点人间烟火的气息,根本没有仙怪好玩。寒少宇没同他争论,是,他同意他不解风情不体察民情,更缺了些人间烟火气息,但他也没有大多数凡人身上的诟病:遇事不喜欢思考,总喜欢麻烦别人,不擅付出,只懂索取,不惦念感恩,只惦记回报。
野仙妖怪之流久居下界,相比凡人虽然好些,却也将很多诟病学了个十成十,寒少宇很烦这些,他不喜欢麻烦旁人,不得已麻烦到了,觉得亏欠,也会请吃请喝给银钱作为弥补,更不喜欢旁人麻烦自己,还是拿此类动动脑子就可以解决,鸡毛蒜皮类的小事麻烦自己。因不擅拒绝,所以向来就不跟麻烦的人打交道,但对这帮仙怪不成,看在鸟儿面上,无论多麻烦都得受着,从未说道,心里却十分憋火。
“把门钉了,腿捆上,或者直接打断,反正九重天要是怪罪由我担着,处置的方法你们自己选。”
老板娘也知自己强词夺理,灰溜溜去了,寒少宇扔了手里的兵阵图,再没有研究的心思。上回扣押东海兵卒,事后软硬兼施,终于综合所述,绘了副兵阵图出来,研究大半日工夫,推出生门寻了阵眼,灵光一现刚想出破阵之法,老板娘又撞进来拿此类小事烦他,刚想到的破阵之法被她一搅合也忘了。
锤了几下脑袋,小鸟发声儿:“你刚刚怎么不骂她?”
“你的相熟,我骂她伤她自尊。”寒少宇答,“万一说得重了,她跑了你又数落我,我不想同你吵架。”
小鸟蹙眉复又舒展,“你经常这样吗?东海的事情仙怪们是帮了你忙,但你也庇护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好可以指出的,你有这个权利,我这些相熟确实懒惰,不善思考,你说的没错,他们长居下界,从凡人那染了诟病,而且病得很深。”
“指出了他们就会更正么?依赖和懒惰都是诟病,前者比后者病根儿深的多,反正不擅动脑,有一天无从依赖的时候,他们害的是自己。”
地上的兵阵图被一道青光簇起放回桌上,鸟儿靠过来,对他笑笑,云开雾散,雨住天晴,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你的君上和玉帝什么时候回来?”鸟儿道,“去钱塘采办花束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他们快点回来多好,你就可以把东海的烫手山芋们丢到九重天去,那里有坚固的牢房方便关押,也不用你总是烦心这些。”
“往年几个时辰负责采办的天官便回,今年……大概是烦闷战事吧,那两位就去的久了些,说是采办,其实是散心,又各自带了妃嫔,女子总是麻烦,耗费的时光就更多。”
鸟儿任他靠上肩,寒少宇这几日是真的心力交瘁脑袋发空,倚着鸟儿白净脖颈闭上双眼,鸟儿今日喝了汾酒,而且是陈酿,浑身都透着股辛辣的酒香。
“我也麻烦,你为何不烦?”
寒少宇眼也不睁答,“我是你夫君,你再麻烦事情再多也愿意照顾你,你就算是个宝宝,生活不能自理,我也会花心思照顾不会烦。再说你这么聪明,总不会连加固门窗这类小事都要我教,你也不喜欢麻烦旁人,给我找麻烦是想让我在乎你,我自然乐意担待在乎你。但那些仙怪……我又不是他们老娘,没理由让他们也当个宝宝吧,活了几百上千岁早就断奶,自己的问题当然要自己想法儿解决,我插手帮忙还落得一通数落,回头这件事哪里出问题还要强词夺理赖我,你说我何必,你说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