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小鸟说了一番,其实与那些年大巫同他说的相比,这些只是九牛一毛,大巫当年同他说过很多,因他不喜他妖冶,所以大部分都是他在说而他在听,只有他说乏了,才会倒两杯酒问他看法。
寒少宇对他说的巫术之类不大感兴趣,却唯独喜欢面相学,大巫看他这样,更乐得同他多说,甚至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几乎全都教授给他。
大巫常以炎黄联军中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凡人容貌特征为范本,他说黄河流域一带的凡人,起源较早开化较早,以“国”字脸居多,而迁徙辗转到长江流域,食物结构和地理环境导致他们的骨骼发生了较显着的变化,最明显表现为两点:脸型变长变瘦,身高变矮,而后者则越往南越矮,到了南部边缘地域,打眼一瞧,一堆人里脸稍圆身高明显高出很多的,也许出生在本地,祖上三代,一定是从北方迁徙而来。大巫甚至预言过这种趋势随时间推移而逐渐缩小,没别的原因,就是迁徙定居聚集,而后流动联姻血脉相融。
大巫‘死’后,黄河流域至长江流域的凡人的确在漫长的时光中,容貌身量的差异逐渐缩小,后来秦皇嬴政统一六国一直到如今,钱塘姑苏几个偏南地方的凡人容貌特征,除了脸型,几乎同北方,甚至草原的一些游牧民族看不出明显差异,但再往南行,到闽一带,这种容貌差异又随之拉开。
三国时寒少宇无意得到一卷描述闽地人文风情的竹简,不知何人所着,上述闽地的本土居民眉间距较宽,眉眼间距较窄,鼻梁塌陷,唇型扁长,颌骨棱角突兀,身量很矮,因靠海世代打渔为生,所以脚板很大,比中原汉人明显大一圈。当年好奇竹简中所言是否属实,便带着小鸟在闽地闲逛数月,那地界倒是山清水秀,可湿气颇重,当然,呆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是吃食实在难吃,烹饪香料乏乏就算,还顿顿米饭,最可气的就是烹煮羊肉连颗花椒都没有,膻臭之气,从嘴巴里吞进去,再从鼻孔里窜出来……
“那你看我的面相。”小鸟兴致勃勃拽他,“来看来看。”
寒少宇摸上他单薄的耳廓,“从五官整体看是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固执思虑很重,总犯傻,招人疼,单论耳朵,耳骨很硬,说明你这只鸟儿清傲很有骨气,可耳朵单薄无肉,说明没甚福缘。”
“倒是都说的八九不离十……”鸟儿道,“不过那个招人疼怎么回事儿?我孤身在外的时候,可没人想为我承担想为我遮风挡雨。”
“嗯,说错了……”寒少宇答,“不是招人疼是招我疼,单招我疼。”
“是了是了!”小鸟抬手掐他脸,“嘴巴抹蜜,这么会说话谁教你的?”
一帮仙怪家臣看他俩旁若无人打情骂俏,沥胆脸黑的像是牙将用了八百年的锅那锅底儿,直拿一双绿眼扫他。
“那来评述一下你自己的面相。”
鸟儿没听够,又说这么句,寒少宇往日颇爱惜自个这张俊脸,所以早年征伐沙场,脸上连道小疤都没落下,每日几乎都要照镜子看看,所以知道自个五官长相,如今鸟儿问自然要答,于是道:“我耿直要强有些一根筋,是贱了点但是不坏,非要再说的话,还有点大器晚成……”
说罢,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鸟乐了,摇头,“问什么答什么就算,还承认自个贱,你是真的耿直。”
“主人,该办正事儿了……”
悠悠一声飘进耳朵,寒少宇不禁打了个哆嗦,想到兵阵的事情便问那几个虾兵蟹将,他们本犹豫不想说,大智若愚的那个刚张开嘴就被另一个瞪了几眼,无奈看看同僚,叹了一声。
“天族早同龙族联姻,我那个儿子又做天君,管辖两族,你们刚刚在云上排布的那套阵法很高深,即使是我,甚至一时都没法寻到生门阵眼破阵,龙族沿用的那几套阵法,早年是我同部落里的大巫排布,如果是从那些演化而来,多少总有几分相似之处……”顿了顿,一双蓝眸扫过那几个兵卒,话锋一转,像是一柄刀子直戳要害,“我虽不问神界事务多年,但得亏我那个儿子,对龙族天族的消息家臣便打探的勤快了些,你们两族无能之辈众,在兵事上杰出的将才不是没有,但那几位都不大可能不依托于本有的兵法排布出如此精妙的兵阵,那这兵阵必定是外来,得益当年混战,我居统帅时长,记性又不错,四海八荒诸神族的那些兵阵,早年全过过这双眼睛,但你们刚刚所用的,不是这些,你们是从哪里偷师来的?就算你们位卑职微,多少也该听到些风声吧,不如别藏着掖着了,跟我说说,我知道了又对你们没什么坏处,或者……你们对这兵阵如此保密,是见不得光?其中有些不为人道的秘密?莫不是你们主子拿这当杀手锏,要起兵谋反?”
“神君大人不要乱说!”
替到“起兵谋反”四字,那几个兵卒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个蟹将慌了,东海水君当日嚣张猖狂,要借助手上的势力谋求天君之位,其野心自然东海上下皆知。寒少宇是故意这样说,本意这‘起兵谋反’的大罪是更大的一顶帽子,是指东海水君想要背叛四海八荒同九黎内外呼应。谁知这帮虾蟹心虚,都以为他说的是他们主子觊觎天君之位意图寻机夺权,这不诈不知道,一诈真是吓一跳,还以为东海水君虽然猖狂嚣张,权势已经很大,也不必走逼宫夺权的路子,谁知他连这下下策都已经准备好了。
小鸟也听出深意,拍了拍他肩膀,“还是你聪明,扣得真好,不然天族逃不过一场腥风血雨。”
寒少宇转头对他笑得尴尬,其实他扣东海水君时根本没想到这层,只是看不惯觉得讨厌又怕东海太子的事情败露,东海同南郊结仇势不两立,谁知瞎猫逮着个死耗子,走大运无形中还化解了一场腥风血雨,这真是巧得没话说。
“我乱说不乱说全在你们。”寒少宇趁热打铁道,“其实这件事要解决很简单,你告诉我兵阵是你们主子从哪儿学来的,我就不把东海的小秘密捅出去,我看你们都老大不小,在东海肯定有妻有子,起兵谋反是大罪,神界宽容也难逃株连,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家人想想,何不交代得清楚,即使九重天他日追责,我也好帮你们说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