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心道这神君又不是我自个要当的,而是君上给我封的。我自然也不知道自个是怎么混上的啊,大概就是打了好多仗胜了好多场杀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还嘴,刚刚飞行走神差点撞树上是他的过失,而且按刚刚的角度来算,真撞上了,毁的不是他的老腰而是他的脸,所以他还是颇感激小鸟那一爪子拯救了自己的俊颜。
跟小鸟挤作一团隐在一丛树叶之后,从缝隙看向不远处,正见一队重盔铠甲的凡人士兵执箭矢而立,当中一人身量极高,胯下一匹骏马,身上的盔甲有些典型的鲜卑风格,正是宇文邕,他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提着一柄长剑,剑身隐隐泛着绿光。
“粹毒了?”
寒少宇摇头低声答,“那是一柄诛魔剑,上古巫魔横行,以前君上带兵征伐四海八荒的时候,大巫就嘱咐过军中的工匠为兵士们打造这种长剑,剑身有秘术加持,能给巫魔造成很大伤害。”
“那这种上古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宇文邕手上?”青鸟又问,“还是说那些工匠学到了这种兵器的锻造技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所以现在还有人会锻造这东西?”
寒少宇摇头表示不知,“现实有可能是你猜测的那样,也有可能是宇文邕意外得到了一柄上古的诛魔剑,且保存不错,还找了技法高超的匠师重新回炉……”
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因那剑的光华虽然是诛魔剑的绿光,光泽度却大打折扣,想来锻造的将士只是凡人不懂古法,回炉之后,长剑效力多少有所衰退,所以刚那一剑,只是刺穿了蚩方的胸膛,尚无法取其性命。
宇文邕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长剑的剑锋贴着靴子,剑前端的血淅沥而落,上古有秘术加持的诛魔剑斩杀诛魔,剑身该是滴血不沾,这点更加证实他手上这柄剑却是回炉新制。蚩方单手执魔斧,另一手捂着胸上的伤口,将他母亲挡在身后。
“宇文邕你卑鄙!”蚩方破口大骂,“妄我们如此信任你!你竟背后偷袭!你不是最恨九重天的?为何要放走我们的‘虫种’!”
虫种?
寒少宇正想着这两帮合作亲密的怎么会钻小树林打起来,谁知听第一句就明白了,是这宇文邕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跟这帮巫人闹掰,不过这蚩方母子是不是有点脑残,怎么在凡间皇帝的都城长住不带自己的兵马?落魄到让凡人围剿的境地?
“你现在心里一定替你的君上高兴。”
小坏鸟适时凑过来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要是这宇文邕将蚩方母子杀了,那你的君上不是不必筹兵也不必备战,大可以昭告天下‘本帝贤明撼天,九黎蚩方不战自亡’……”
小坏鸟语气里的挖苦之意浓得吓死人,上回在轩辕殿外枯坐等他也是一副臭脸,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向殿内看帝君和四公主一眼。他和小鸟在一起这么久,帝君也只是寥寥几回谈起他这野仙,态度语气均很微妙。寒少宇知帝君为何尴尬,他当时在海棠花林能说出那番话,自是知晓青鸟是他命定缘分一事,想来也是,当年军中可是有个巫算通天的大巫,此事他若不知才是奇怪。他知了,仍选择以“天下苍生为大”拆了这桩姻缘,其一是因这天下,其二却是因四公主。
其实就算他那时不对青鸟如此说道,凭他同四公主的感情,他自然也是选择四公主的,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但这话说出去,帝君同青鸟之间的关系尤为尴尬。对,就是尴尬,无法想象青鸟同帝君正面碰上会发生什么,寒少宇也不敢让这种境况发生,万一这二位碰上真掐起来,他也不知该帮哪头了,帮君上是尽忠,对小鸟却无情,而帮小鸟是有情,于君上却不忠。
“人家说巫族的血因为长年炼蛊练巫是紫红色,没想到你们母子的血竟然是红的……”
宇文邕骑在马上看着剑端殷红血液,道了这么句,寒少宇这才注意到这对母子的血液颜色同其他巫族不同,如果不是宇文邕‘提点’,他真没注意到这个,上古战时他杀了不少巫魔,大部分的血液的确是因长年浸润巫蛊呈现一种淡淡的紫红色,而尚武的巫族血液颜色是暗红甚至黑红色,蚩尤和他那些兄弟便是如此,可这对母子的血与他们不同。
“你们到底是什么?”宇文邕将目光从剑端移向蚩方的脸,慢慢蹙起眉,“你们……血统不纯?”
血统不纯?
寒少宇想起皇宫那夜他的爪子破开国师的皮肤,在她血液里嗅到的几不可闻的神族气味,便又抽鼻子仔细嗅了嗅,蚩方的血也有那种味道,比国师的还淡,这算侧面印证国师的神族身份,只是……她为何要投靠巫族,又为何要委身巫人生下子嗣?
宇文邕再开口,蚩方的脸色更差,“我听说九黎巫部,自上古首领便有许多妻子儿子,兄弟之间公平角逐,只要选出首领,其他兄弟都必须无条件服从簇拥,那么你们……你们不远千里来找我这个凡间皇帝合作,是否就是为这首领之位?你的其他兄弟呢?是一母同胞?还是你母亲就只有你这根独苗?”
寒少宇倒是听说过,九黎此次叛乱,除了火狐狸来信所述的蚩方母子,还有几处便是苗疆一带,本以为这几处互相联系是一起的,今日听宇文邕这说辞,看来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这蚩方母子自领部众,而同苗疆那带的几股势力虽有往来帮扶,却仍有利益冲突。他本以为九黎整部以蚩方母子为首,如今想想这认定却是先入为主,若这蚩方早早坐上首领之位,此时应该是在苗疆统率叛军,又哪里会跑到这中原汉地来当活靶子?
事实到底如何,想再多都是猜测,宇文邕抬了手,那列士兵的弓箭,齐刷刷指向蚩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