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跟凤熙说了几句,之后没几天,寒少宇就从守卫那里听到炎帝来部落里兴师问罪的消息,听说他带了一队士兵来,都拿着长兵浩浩荡荡从边境长驱直入,君上以部落最高的礼仪接待了他们,席间炎帝便提了这件事,还说去投奔的寒少宇的舅舅是他们部族十分重要的客人,如今却被君上部落里一个无名的将军杀了,君上一定要严肃对待这件事,还他一个公道才行。
君上在席间是怎么低声下气寒少宇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守卫说炎帝一行昨晚喝光了部落里的酒,图高兴,还点了两个敬酒的女子侍寝,像是部落的主人般占了君上的屋子,将君上和夫人都赶去其他地方睡觉。
这哪里是个部落首领,分明就是强盗,流氓!
那几个侍寝的女子倒是无所谓,君上这些年韬光养晦,为了应对他这位时不时找茬的兄弟和周边几个大部落首领,倒是养了一些女子专门做这种事,其实这样的女人每个部落都有,她们都是些自甘堕落好吃懒做的家伙,以此为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现眼的。君上大度开明,也没有对部落子民划分三六九等,这些女人也不会为做这个而遭受其他人的嘲讽和排挤。不过素日周边几个大部落首领还稍显收敛,也就点几个陪酒,过分一点也就是带一个回自己帐篷里侍寝,如今这位炎帝竟然点了两个,还霸占了君上的屋子,这真是非常过分了。
寒少宇觉得炎帝欺人太甚,而且什么叫他们部族十分重要的客人被一个无名将军杀了?当时他就在边境,炎帝部落接待舅舅的礼仪哪里是对重要客人的礼仪,还有他虽然入有熊几年至今寸功未建,相较于兄长是没什么名气,但名字还是有的,炎帝那家伙这样称呼是什么意思?
寒少宇当时在马厩里,觉得十分窝火,守卫看他面色不善,劝他还是要紧着自己,他说炎帝这回是借机滋事,君上这些年虽然畏首畏尾,但都没跟炎帝起冲突,炎帝正愁捉不到君上把柄,如果这个时候寒少宇不能忍气吞声,又出了什么差子,那真是天要亡君上,天要亡有熊了……
他说的没错,寒少宇看了看四周的干草垛,他此刻在这儿忍受苦难,不就是要早点结束这件事不牵连君上,那么一点怒火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忍?
炎帝在正午醒来,果不其然差了几个部下来马厩提他,寒啸天和天甲十分担心,一路跟着,炎帝的那几个部下对待他的态度十分粗暴,天甲几次想出口阻拦,都被寒少宇使眼色制止,最后只能看着那几个家伙将他押进君上的帐篷里。
“你就是杀了我客人的将军?”
炎帝坐于正中,那里曾经是君上的位置,他五官长相的某些部分,看起来倒和君上颇为相似,不过眼神目光有些讨厌,他的屁股压着君上的虎皮,老虎的头颅在碾压中已经变了形。
君上素日不喜这样奢华的东西,只是部落里的长者说,首领还是要有几件标榜身份的东西,于是一向不喜狩猎的兄长在一个雨天独自骑马外出,三日未归,归来时,马上就驮着这张虎皮。
君上陪坐在一边,在他这个兄弟面前小心翼翼收起所有野心和抱负,此情此景,更像是个羸弱不堪的普通人。
“不假。”寒少宇答,“他是我舅舅,也是害我父母惨死的家伙,我杀他是顺应天理,也是顺便救你脱困……”
炎帝目光中的傲慢逐渐被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替代,他似乎觉得他这个阶下囚说的话颇有意思,于是道:“救我脱困?难道我有什么困境吗?”
“你当然有……”君上看他的目光有些担心,寒少宇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但他还是决定把话说下去,“我舅舅杀我父母,灭我部族,归根结底是想谋反,他就是个逆贼。而你这些年,为你的部族也做了许多事,好歹也积累了些名声,你的族人爱戴你拥护你,你的名声也为你带来了些慕名投奔的猛将……可你若收了那个逆贼,天下的豪杰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怎么看你?又有谁愿意投奔你为你效力?你的名声一旦臭了,连你的族人都会抛弃你……”
炎帝摸了摸颌上的胡须,动唇想要反驳,旁边的像是巫师模样的家伙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就哈哈大笑起来,寒少宇猜不到他为何如此,有些莫名其妙,同时也有预感炎帝此回发笑对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大巫说你有些才智……”
寒少宇在心中冷笑一声,心说你大巫的愚蠢真是和你有得一拼了,本将军的才智竟然到现在才看出来?
“我的大巫说,你虽然犯了过错,但我可以饶恕你,你在我手下做个将军才能发挥才智,而我这位兄弟……”
炎帝拉长了调子,君上脸颊的肌肉笑得已经有些僵硬,寒少宇不知炎帝哪儿来的信心和优越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良将择主而侍虽然没错,但君上是天下明主,只是需要积聚势力暂时沉寂,自己也是没入有熊几年,没得什么功绩罢了。而且那日携嫣儿投奔,是老首领少典亲自设宴相迎,席间他就见过还是公子的炎帝,不过数年,他竟然记不得他,甚至不知他的名字。
“所以你还是跟着我吧……”炎帝又道,“你跟我回去,这件事情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恕难从命!”寒少宇直接开口回绝,“我有一兄,一妹,还有一个表弟一个姑姑,还有一些部下家臣,他们都在这里,再说君上并非如你所说那么不堪,我跟随他是心甘情愿,我的确杀了你的客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了,你又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炎帝瞬间变了脸色,攒紧手里的陶碗刚要摔碗发火,他的大巫突然拽了一把他的袖子,顺道取走他手上的酒碗。
“或许是我判断错了……”寒少宇听见那大巫悄声对炎帝道,“他连审时度势都不会,或许就是个庸才,首领何必跟一个庸才置气,不过也算他有点功劳,帮您除了个可能会损坏您名声的祸害,您不如让您的兄弟重罚于他,又顺势卖个人情让他不死,再从您兄弟那里盘些好处,总是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