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熙说得不错,临场怯战已经触犯军法,暂将这笔同龙族记下,至于讨不讨,何时讨,寒少宇倒是没有这个心境,或许凤熙这小子清闲,真像说的那样,会去讨呢!
寒少宇化了龙形入水,河水中泥沙很多,尾巴的每一次摆动都能搅得更加浑浊,视野模糊一片,鼻孔和耳朵里的泥沙让他很不舒服,基本只能靠嗅觉感知摸索前行。
和那些常年生活在水下的龙族相比,应龙的双翼稍显累赘,浮力很大,水流托着他上浮,唯有竭力收起才能将身体一直保持在水下。寒少宇觉得不甚轻快,这趟果然是苦差事,这样的环境限制了他的动作,龙族那些家伙又不愿下水帮衬,待会要是撞上那只八首魔蛟打起来,真是相当折磨了。
也不知游了多久,水流中的腥气越来越浓,和鱼腥又不同,却和龙族相似,又有点不一样,寒少宇调动所有感官捕捉着水流中的信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四周蛰伏,只是水下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时他看着这样的环境,就在想八首魔蛟究竟经历过什么,怎么甘心窝在这样的苦境生活,打断他思路的是突然搅动的浑水,危险自背后袭来,寒少宇四肢用力一蹬河底泥沙,与此同时团起身体,向一侧闪去,他听到牙齿相碰的声音,转头,就看见混沌的河底盘着一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影子,八颗脑袋仰起,牙齿森白,十六只眼睛闪着碧绿的幽光。
“你就是那只魔蛟?”
魔蛟动了动脑袋,脖颈上的鳞片互相摩擦,发出一阵“哒哒”声。
“哪里来的野龙,孤身入水,不知死活……”
寒少宇将身体盘起,四爪扣住河底泥沙保持身形,然后对着魔蛟展开双翼。
“你看清楚,我可不是野龙……”
魔蛟的眼睛似乎眯起,自那眼睛发散的绿光,也汇聚成细线。
“应龙……这世上……竟然还有应龙。”
寒少宇暂时松了口气,来之前他就想过,他是祖龙直系,细论和蛟龙算远亲,祖龙在时,龙族和蛟龙均臣服于应龙部族受其庇佑,如今有他出面,这只魔蛟也该卖他个面子,收敛一些。
“我是祖龙直系。”寒少宇道,“奉帝令来请你,请你放了那些女子,她们并没有什么过错。”
“帝令?就是那个收容诸方龙族的轩辕黄帝?”
魔蛟的声音突然抬高,寒少宇的心凉了半截,刚还想着兵不血刃解决这桩事情,如今看来,都是幻想。
“你误会了,其实这件事情……”
寒少宇的解释被魔蛟的一声咆哮打断,猝不及防他便冲了过来,肩上的骨刺狠狠撞进他的翅膀里,血瞬间就在河水中漫开。
寒少宇用力一挣,倒是甩开了魔蛟,但那根骨刺正好刺在关节处,血流如注不说,关键是他右侧翅膀似乎被撞断了骨头,微微一动就痛得揪心,刚开战就挂彩,形势着实对他不妙,但孤立无援的境地,除了拼死一战也别无他法。
魔蛟看着他,其中一颗脑袋舔了舔水中血,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
“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魔蛟突然道,“这件事情是我同龙族的私人恩怨,你没必要掺和进来的,也不是针对你那个君上,那些女人如今被我藏在洞府里,还活着,我说的话也还作数,你回去禀明你的君上,让他斩几个龙族把脑袋带给我,我自然放那些女人回去,我虽是妖魔,却怜香惜玉,她们现在过得很好,你还有时间救她们,别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
这只魔蛟打算做什么?
是奚落他打不过他,还是单纯只是告诉他情势不利,他应该就此作罢,听他的话乖乖回去,去禀告君上,让君上斩了龙族提脑袋送来,换那些女子回去。
寒少宇确定这只魔蛟不会言而无信,也确定那些被他掳走的女子还活着。看这家伙这样子,虽然色胆包天,但还没到滥杀无辜的地步,要是能听进他的劝告,或许还有的救。
但寒少宇不会就这样回去的,他素日并不十分在乎颜面,可是这回是同那些龙族一道领命出来的,龙族临场怯战,如今就在岸上等着看他战败而归,等着将他初战即败的事情当做一个笑话,再说此战凤熙对他信心十足,还等着他大胜而归好好挫挫龙族锐气,他又怎么能输?
所以没有后退,更没有转头,八首魔蛟还在说着什么,视野中的河水笼起血色,寒少宇猛一甩尾,朝着八首魔蛟冲过去,和那家伙缠斗在一起……
那时候在河底,发生了什么,他背上又是怎么被八首魔蛟连皮带肉撕下一道小臂长的伤口,寒少宇记不大清楚,唯一记得的是剧烈的疼痛彻底点燃了他的愤怒,隐藏在体内的兽性彻底苏醒,他任凭八首魔蛟的牙齿爪子抓掉无数鳞片,任凭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无数伤口,仍是紧紧咬住魔蛟尾巴,拖着他游了很久,直到魔蛟精疲力竭不再挣扎,知道自己再也游不动,才拖着他上岸。
那时凤熙已经等了他两天一夜,在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连他自己也怀疑二表兄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河水底下,是不是这么久的等待只会换来惨败的结局,是不是下一刻,河面就会浮上二表兄的尸体,接下来回营他要怎么对君上对大表兄说这件事,又要怎么将二表兄的死讯告知母亲……
凤熙直言他想了很多,而寒啸天那帮家臣,在此期间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龙族那些人身上。
寒少宇浮出水面,他的牙齿在打斗中脱落了几颗,要再长起来,估计又要等好一段日子。家臣们帮着将八首魔蛟拖上岸,那家伙的伤势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断尾处露着一截骨头,拖上岸时还冒着血……
老龙王和那些龙族在河岸边跪了一排,脸上有些青紫印迹,身上还有些土,显得狼狈不堪,他们这些天一定过得很糟,寒啸天是个暴脾气的家伙,天甲虽然很毒舌,但对他还是有些衷心的。
寒少宇心中有了些安慰,连化形的力气都没有,就趴在岸边的泥沙中沉沉睡去,隐约,他感觉到天空似乎下了雨,凤熙走过来用披风遮了他的伤口,然后拍了拍他的犄角,告诉他这场他赢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