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迫不及待赶到冥界,进入冥府,却又遇到了些麻烦。
刚踏上鬼道还未深入,青木臣被一拨鬼差拦下,非要问他讨什么买路钱。
向鬼差行买路钱是专为凡人设立的规矩,那些冥钱纸币在凡界市价便宜,只要几文钱就能买一大捆,他一介野仙钱财虽然积累不多,这点儿钱却是有的,可惜此行实在仓促,没来得及筹备这些,也没想过需要筹备。
“几位大人想必是记错了……”青木臣并不想惹麻烦,微微躬了身子,这席话说得颇恭顺,“在下是野仙并非凡人,这买路钱是冥府向凡人讨的,野仙应该没这规矩,再说我只是来探个故人,并非久留,也不是转世轮回。”
“野仙?”其中一个像是领头,听他言笑得轻蔑,“我们知道你是野仙,野仙不算仙,别说咱们冥界,上界,人间,哪个拿野仙当仙看的?就说这凡人吧,佳节供奉的神明牌位,有哪个是野仙?如果是我孤陋寡闻的话,你说出来我听听……”
青木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未及辩驳,又被另一个鬼差抢白:“所以凡人得使买路钱,你也得使,什么规矩!在这儿我们就是规矩!我管你是探望故人也好,是转世轮回也罢!有钱有路,没钱没路!”
其余鬼差拔刀一拥而上,鬼刀闪着青黑的颜色,萦绕一股死气步步紧逼,青木臣知想要同这些家伙理论已不可能,干脆横了心,右手一张青光一现,三尺青锋显露的瞬间,他已向剑中灌满仙力朝最近的一个鬼差刺过去。
剑刃闪着寒光穿透鬼差,一声惨嚎。
那鬼差被青锋宝剑贯穿的身体自内而外腾起一片青光,那青光越发耀眼,穿透鬼道黑暗一直延伸到冥界深处,鬼差连双目嘴巴中都漫出青光来,嘶哑尖利的惨叫声刺耳折磨,其余鬼差见到这幕,踌躇不敢近前。
终于惨叫声停了,被刺的鬼差烟消云散,青木臣执青锋宝剑在手,冥界有风徐徐,吹散鬼差身体化为尘埃,沾染了他青衣下摆。
“我本同你们好意相商,无奈你们蛮不讲理!”
青木臣冷着眼睛道,他的眼眸向来清澈温浅,露出杀意时,倒也不缺威慑力。只是他素日性格脾气偏柔和,不喜杀戮,所以眸子总是清的,温的,让许多家伙都曾认定他是个顶好欺负的野仙。
当然,那些家伙愚蠢的认知也让那些家伙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敛了青锋宝剑的光芒,青木臣本以为这些鬼差识趣,无奈他们和曾经嚣张欺负他的家伙一样眼瞎。
鬼差互相对视一眼,一起举着鬼刀饿虎扑食般朝他扑过来,青木臣无奈叹了一声,扬脚踹翻一个,挥拳打趴另一个,与此同时右手用了个巧劲儿将剑一横一翻转,青光瞬时又在剑上亮起来,挥剑砍下第三个鬼差的脑袋,同时翻身扬脚,躲开第四个鬼差偷袭的同时,一脚将第三个鬼差的脑袋抽到第五个鬼差的脑门上。
这一串动作速度极快行云流水,那些鬼差终于见识到他的厉害,互相搀扶着盯着他手中剑向冥界深处退去。
青木臣直到看不到他们身影,才敛了剑光收了仙力,将青锋宝剑隐去。考虑到刚刚一通打斗杀了鬼差,必定会惊动冥界阎王,自己这身扎眼的装束再在这冥界游逛恐多生事端。权衡再三,他拽下脖子上悬挂的凤灵珠,仰头将珠子吞进肚里,凝眉闭目提调仙气,双瞳青光一现,再睁眼已化身一只小青鸟,向冥界最深处飞去。
如此瘦小的身躯,飞起来着实累人。往常只要挥动几下翅膀就能滑翔的距离,这幅身体却要飞行许久。但最磨人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对冥界黑暗的恐惧,越深入其中,越忐忑不安,那恐惧也层层加深,无形渗入骨子里,好不折磨!
还有那种四处弥漫的死气也很讨厌,嗅着总有种压抑绝望的味道。难怪野仙中有个说法,说冥界的死气是世上最毒的东西,无论仙魔,若是修为不高,定力不够深陷其中,即使不想死,也会不由自主萌生死的念头,这是最恐怖的事情。
好在青木臣的修为定力足够应付这里的境况,但还是害怕担忧的,他飞时就在想,是不是木头的沉沦买醉,也是在这死地待了太长时间,受到死气熏染,所以才消沉得胡闹,他觉得一定是这样,在木头身上虽然发生了许多糟心事,但木头是个珍视生命的神仙,还在麒麟城的时候,木头的师父父亲就不止一次教导过他,“少宇,既然生在这世上,就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寥寥四字,青木臣不知木头是否听进耳中,他却是牢牢记住了,也许是出生就和母亲飘落在外,他对饥饿对寒冷,对这个世界残酷的认知,都超过许多许多神族甚至凡人。麒麟城居住的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光,但他在羡慕木头出身的同时,也没忘记木头在那座城里所有的不快乐。
“我要是像你一样是只小鸟就好了……”他记得某次木头坐在院子里这么说,抚着他的羽毛,露出些羡慕的神色,“像去哪儿去哪儿,不用被父亲被师父管着,你不知道苍溟有多烦人,我出城遛马他都要跟着。”
“担心你呗,笨蛋!”他当时叫了一声,用脑袋蹭着木头的掌心,“你从出生就是神族的贵公子,当然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危险,所以在这件事上你师父是对的,你是应龙没有什么不好,我是青鸟,也不见得比你好!”
木头不懂他叫声的含义,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说什么。其实青木臣那个时候,有一段时间非常失落,因为陪伴木头的时候,他絮叨说了许多话,有意义的,没意义的,他想他听懂,可他根本听不明白。
现在这个样子,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只不过他褪去了灰色的绒毛,青羽覆身,而木头仍然是记忆里碧蓝如海的眼睛,但却已经忘了他,忘了自己曾经救过的一只野鸟。
飞了个把时辰,终于抵达彼岸,远远就看见一片艳红的花海,木头的白袍在艳红中格外显眼,他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醉着,远处的黄泉水一片死寂,和冥界的空气一样,发散着压抑绝望的味道。
青木臣收起翅膀,降落在最近的花丛中,从紧簇的花枝间蹦跳穿过,走一段距离,就小心翼翼从花中探出脑袋,瞧一瞧不远处的木头。
还好,木头并没有察觉。青木臣看到他背后层叠的空酒坛,有些心酸。
又近了些,木头仰着头靠在大石头上,醉眼朦胧,脸上泪痕未干,右手擎着半坛酒,偶尔侧头,会看看死寂的黄泉水。
“呐,沥胆,你可真会选啊……”他对着黄泉水喃喃道,“那年叫你走你却选择留在这里,这里真清净,真是个好地方……”
“主人,你醉了……”低沉的声音自黄泉之下传来,“心里不痛快出去杀个人也好,何必憋着,何必要靠那些猫尿一样的东西发泄……”
虽然明知不该,但青木臣还是有些赞同那个叫‘沥胆’的家伙的说法的,酒这东西不是好东西,借酒浇愁这种蠢事不该是木头这样的神君做的,不痛快的话,杀个人发泄一下好了,反正凡界那么多恶人,杀一个少一个,或者念及他们都是炎黄子孙是君上的子孙下不了手好了,那四海八荒那么多为非作歹的妖魔,去杀两个,也算替天行道,何必要靠酒这东西宣泄?
“发泄,我没有发泄……”
青木臣在心中嗤了一声,瞄着那醉猫一样的醉龙,暗骂这家伙真是嘴硬!